殷琥低著頭一路走到清涼亭外，在距離朱厚熜一丈開外的地方站住，朗聲拜見道：

“微臣富陽縣裕豐倉巡檢司殷琥，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呃！

好吧，殷琥一路上聽洛天雄說了許多，進宮以後小太監又告訴他不少，結果真到了皇帝跟前也就記得寥寥幾條，首先一路上不能抬頭，更不能與皇帝對視；接著跪下叩首，自報家門，三呼萬歲；最後皇帝不喊“平身”，不能自己站起來……後面的，就只能見招拆招了！

殷琥不是一個莽撞的人，自然能夠認清楚現在自己是什麼處境，伴君如伴虎，一隻腳已經踩在了懸崖邊上，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萬劫不復，不由得殷琥不收起性子。

從走進御花園的那一刻起，殷琥就感覺到四面八方有不下十股氣機鎖定在自己的身上，這些人是真正的高手，殷琥有把握戰勝其中一個、兩個、甚至三人聯手也能保持不敗，但是沒有把握在這十餘人的圍攻中安然逃脫。

習武讓殷琥的感覺異常敏銳，特別是這種明顯帶著敵意的氣機，殷琥總能敏銳地把握住，其中最強的一股氣機異常陰冷，而且它就在清涼亭中，殷琥無法判斷這人是皇帝，或者是皇帝身邊的人，只能打起精神小心應對。

在殷琥三呼萬歲以後，皇帝並沒有出言讓殷琥起身，甚至沒有人開口說話，現場一陣詭異地靜謐！

殷琥在如此的環境下精神驟然緊張，原本刻意壓制的氣勢驟然迸發出來，這是殷琥在面對危險時的自我保護，是一個武者的本能，即使是皇權也無法讓這種強者的本能屈服。

老虎在捕獵的時候不會長時間注視獵物，因為它眼中的暴戾殺戮會讓敏感的獵物察覺。

此時的殷琥就如同一隻匍匐在地上伺機而動的猛虎，雖然雙眼沒有注視到任何人，但是周圍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出他敏銳的感覺，一旦有危險靠近，馬上就會遭到殷琥致命的反擊。

殷琥並不是神經過敏，如果說北京城中臥虎藏龍，那麼紫禁城就是龍潭虎穴。

皇帝的突然召見讓殷琥不清楚此行的目的，雖然表面看來沉著鎮靜，在洛天雄面前也表現得輕鬆自如，其實心中還是緊張，只是殷琥把自己的情緒隱藏得更深而已。

此時，在九五之尊的皇帝面前，這種詭異的安靜更是讓人不安。

皇帝到底想幹什麼？

……

“免禮，平身。”

就在殷琥的手因為緊張，雙手慢慢地要捏成拳頭的時候，朱厚熜的聲音終於從清涼亭中傳來：

“你就是殷琥？”

“是……”

有人比殷琥更按捺不住剛才壓抑的氣氛，殷琥剛開口，陸苓就從朱厚熜的身後跳了出來說道：

“陛下，這個人就是殷琥！求陛下為阿仙做主，把他打入北鎮撫司詔獄，讓錦衣衛打他的屁股！”

陸苓一直叫囂著要讓殷琥有來無回，可是真見到殷琥出現在面前又感覺沒有把握能拿下他，自認為朱厚熜把殷琥找來是為了幫她和陸炳出氣，見朱厚熜遲遲沒有開口說話，忍不住跳了出來，站在清涼亭邊的臺階上，得意地說道：

“小賊，你沒想到也會落到老孃的手裡吧！哈哈！”

“是你！”

突然傳來的聲音讓殷琥的腦子裡立刻浮現出西斜街上那個拿著長鞭的瘋女人，只不過才幾天時間，殷琥對這個女人的聲音記憶猶新，沒想到她跟皇帝居然如此親近，為了報仇居然能請得皇帝出手！

這個幫手找得實在夠有分量，讓殷琥想不認栽都不行了。

等等！

這個瘋女人不會是閒得沒事，在大街上發瘋的公主，而清早打的那個小屁孩別就是當今聖上吧，雖然小屁孩的年紀看起來不大，可是說不定皇家的人吃著山珍海味長大，看上去要比平民百姓更年輕！

殷琥被自己的這個想法驚得一身冷汗，打了皇帝只怕是滅門的罪吧。

如果無牽無掛，殷琥遇到這樣的情況大不了殺出皇宮，逃出去了則天大地大任他逍遙，逃不出去大不了一死而已；可是實際的情況是殷琥的家中有老孃、有嬌妻，讓他往哪裡逃。

殷琥下意識地抬起頭來！

“大膽！”

殷琥看清了清涼亭端坐在正中，身穿明黃色輕衫的朱厚熜，也看清了站在臺階上插著腰的陸苓，還有站在朱厚熜身後，今早剛剛被他打了屁股的陸炳。

唯獨沒有看清清涼亭中的第四個人！

尖銳刺耳的呵斥猶如一道利劍刺進殷琥的耳朵，讓殷琥收回直視朱厚熜的眼睛，想要捕捉到那發出聲音的主人，可是看見的只是一道從眼角劃過的虛影，當殷琥鎖定迎面而來的虛影時，驟然出現在眼前的是兩根鬼爪一樣的“手指”，直取殷琥的雙眼。

沒有人能讓殷琥束手就擒，面對突然出現的危險，殷琥也以同樣迅捷的速度抬起堅實的手臂擋在眼前，身體後傾想到躲開這凌冽的一擊。

殷琥的反應很快，可是來人的速度更快！

鑽心的疼痛從手臂上傳來，來人那猶如鬼爪的手指扎入殷琥的手臂。

殷琥的手臂曾經被弓弩的短箭刺穿，可是帶著倒刺的短箭刺穿手臂的疼痛不及此時的十之一二，伴隨著鬼爪入體的是兩股陰寒刺骨的氣息，正是這陰寒的氣息讓殷琥手臂的疼痛感覺翻倍。

武林中雖然也有內家外家之分，但是內勁根本就是玄之又玄的東西，不可能有人把內勁練成陰邪的氣勁，更不可能如現在這樣侵入別人的身體，那兩根鬼爪一定是一件特製的武器。

馬玉的突然出手驚動了隱藏在周圍的大內侍衛，數量不多，但是個個氣息沉穩，這些大內侍衛從四面八方現身，保護在朱厚熜的身前，嚴陣以待，並沒有加入到馬玉對殷琥的進攻中。

“啊！”

殷琥彪悍的性格在此時顯露無異，動手以前也許會考慮後果，可是在動手以後所有的一切都拋在腦後，更何況此時並不是殷琥想要動手，而是對方突然出手襲擊，就算是在皇帝面前，殷琥也不會坐以待斃。

右臂擋住鬼爪，左臂握拳在雙方極短的距離裡爆發出強大的寸勁，向馬玉的小腹打去。

這一拳爆發了殷琥所有的力量，甚至在空氣中打出一聲輕微的空爆。

刺入殷琥手臂的鬼爪被迅速抽出，馬玉的身體猶如鬼魅一樣在殷琥的拳頭打到他身上前抽身退回到清涼亭邊，帶著銀白色指套的手指驚鴻一現地縮在到袖子裡，只有點點的鮮血從寬大的袖口中滴落。

短暫的交手，一陰一陽兩個極端的武學碰撞在一起，表面看起來殷琥敗了，可是隻有動手的馬玉才真正感受到了殷琥的強悍，一個有心、一個無意，在攻其不備的情況下雖然傷到了殷琥，可是對方也只是一拳就把馬玉逼退，若是再戰，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兩個人半斤對八兩，旗鼓相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