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虎卫》 鱼羊果

九月的燕京地界日頭曬在身上還有些暖人,可入了十月後就明顯感覺到氣候有些涼了。

殷琥久居西南,一年裡基本上就夏冬兩季,春天和秋天的感覺並不明顯,很多年生裡剛過了年就會開始熱起來,一直熱到秋天,眼看著大地一片金黃,秋收以後馬上就迎來陰冷的冬季。

京師的一年四季變化明顯,讓人很清楚地能夠感覺到如今馬上就要入冬了。

如今殷琥依然在錦衣衛北鎮撫司的衙門口裡坐堂,只是已經不用再處理那些枯燥乏味的密函,當真是抄著手坐在堂上,坐等著宮裡或者首輔裡的人過來召見。

平燕千戶所的千戶算是看出來了,自己的千戶所裡這次是來了一尊活菩薩。

整個北鎮撫司甚至是錦衣親軍指揮使司,除了一月前新任的指揮使駱安,也就殷琥能三天兩頭地往朱厚熜的上書房裡鑽,跟朝中的首輔大臣也有關係,更重要的是殷琥在郭安一案中表現出來的刑獄才幹,就算是北鎮撫司裡的錦衣衛緹騎也不得不佩服。

這樣的人物如今雖然只是一個試百戶,可是說不定什麼時候就竄到他這個千戶的前面去了。

錦衣衛樹大招風,做的又都是朝廷中極特殊差事,南鎮撫司監察大明各級軍隊,探查敵情,北鎮撫司監察大明各級官員,探查民情,辦理各種大案要案,稍有差池就可能小命不保。

在錦衣衛中想要升遷除了人脈關係,更需要拿得出手的真本事。

殷琥兩樣都佔了,如今缺的就是立功的機會,一旦辦出幾件真正讓皇帝稱心的差事,三十幾歲官居正三品指揮使也不是不可能。

殷琥的試百戶在錦衣衛中是個很特殊的官職,百戶以下的總旗、小旗、校尉等是錦衣衛低級官職,百戶、千戶、鎮撫算是鎮守一方手握權力的中級官員,到了僉事、同知和指揮使級別才真正是皇帝信任並且親自任命的心腹大臣。

百戶以上職務定員,一個蘿蔔一個坑,只有空了出來才會提拔另外的人頂上去,對於立了功勳的普通錦衣衛緹騎,最高也只能提升到試百戶一職,也就相當於候補百戶職,一旦有百戶的職位空缺,就從這些試百戶中挑選合適的人頂替。

因此殷琥這個試百戶就相當於沒有具體管轄範圍和下屬的百戶,其他衙門稱呼錦衣衛試百戶也習慣地吧“試”字省略,直接以百戶相稱。

副千戶與試百戶同理,只不過副千戶多是世襲,或者由皇帝親自封賞,是專門為僉事以上的錦衣衛核心官職培養的心腹。

平燕千戶所的千戶自然不能再讓殷琥做處理公文的差事,可是又不敢貿然把他調離京師,最後還是留在西江米巷的衙門中當差,利用他與朝中大臣的關係,處理刑部六扇門提交上來的刑獄案件,朱厚熜有什麼事情更是會直接跳過北鎮撫司,命馬玉差人出宮找殷琥來辦。

三司會審以後幾天,殷琥確實忙得宮裡、費府,還有三司衙門到處跑,等到羅英正法以後,日子也消停了下來。

現在也算是太平盛世,又在天子腳下,哪有那麼多驚天大案需要出動錦衣衛辦理,就算緝查到有官員貪腐,也有北鎮撫司直接辦理,殷琥根本沒有資格插手,同時當朱厚熜的新鮮勁兒過了以後,也就少再召殷琥入宮,只是偶爾讓馬玉傳話,辦些朱厚熜一時興起的小事。

比如調查京城中有幾家鏢局,裡面有哪些是真正的高手。

或者收集一些奇聞異事。

這樣的差事本來一直就是東廠在辦,殷琥哪裡需要去查,敷衍一番後馬玉自然會一五一十地如實向朱厚熜回稟。

更重要的是陸苓那個瘋女人沒有再出現了,聽偶爾到西江米巷玩兒陸炳說,陸苓又讓他們的娘禁足了,一時半會只怕是走不出家門。

深秋的日頭落到西山,西江米巷裡響起一陣金釜敲擊聲,錦衣衛衙門裡一天的差事結束了,陸續有錦衣衛到經歷司籤驗銘牌後離開。

殷琥跟同僚打過招呼以後走出西江米巷的巷口,只是剛走在大明門大街上,身後就有人喊著他的表字追了上來:

“玉虎賢弟!玉虎賢弟,慢走兩步!”

徐階穿著七品官服,氣喘吁吁地從附近的戶部衙門跑了出來,讀書人腳步子跑著還沒有殷琥大跨步地走著快,緊趕慢趕才追了上來,換了兩口氣,拉著殷琥的手說道:

“玉虎賢弟,今日為兄見你得閒了,無論如何也要請你去喝上一杯酒水!走、走,為兄已經在酒樓定好了酒菜,就你我兄弟二人,好好地喝酒說話。”

在費宏的府上,徐階已經三番四次地說了不少感謝的話,私下裡更是提出要跟殷琥以兄弟相稱,每次見了殷琥也都是客客氣氣的,這次兩人見面又強拉著殷琥要請他喝酒,殷琥面對徐階過分的熱情反而不太習慣,只是推脫不過,只能被徐階拖穿過正陽門,往外城的坊市走:

“徐兄,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何必如此客氣,我們這樣的官衣走在一起喝酒實在太扎眼,要不等哪天衙門不辦差,我們再去喝酒。”

徐階慎之又慎地看著殷琥,誠懇地說道:

“對賢弟來說是舉手之勞,可是對為兄確實救命之恩,這份恩情豈是幾頓酒席,幾句謝字就能抵消得了的!雖然賢弟在錦衣衛為官,可是咱們論的是私人交情,行的端做得正,也不怕旁人去說三到四。賢弟就莫要再推辭了,只管跟著為兄走就是了。”

郭安一案過去以後,受益最大的不是殷琥這個偵破案件的錦衣衛,反而是徐階。

張璁想要構陷徐階,以達到打擊費宏的目的,最後目的沒有達成自然就要面對費宏的反擊,除了朝堂上狂風驟雨一樣的彈劾,還把徐階從翰林院中調了出來,到六科做了正七品的戶科都給事中。

張璁要至徐階於死地,費宏自然就要保徐階平步青雲,朝堂上的爭鬥不見刀光,處處響起的就是這種打臉的聲音。

六科都給事中官職雖小卻在中樞當差,輔助皇帝處理奏章,稽察六部事務,更能參與朝廷大政方針的制定,監督各部執行,在仕途上算是真正登堂入室。

段朝暉從翰林院出來能做到監察御史已經是燒了高香,徐階能直接進入六科當差,是很多新晉進士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如今的六部官員大都有在六科中擔任職務的經歷,一段時間後或外放為主政一方的州府官員,或直接入六部衙門當差,都不過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費宏府上的夏言也是在京師廝混了五六年,一直到四十一歲才得到朝廷的賞識,做到吏科都給事中的位置,如此比較起來,高中探花只一年半,年齡才二十二歲的徐階真算是因禍得福了。

徐階也因此對殷琥更是心中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