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虎卫》 鱼羊果

殷琥從北鎮撫司詔獄出來的時候已經日落西山。

從徐階的口中得知昨夜事情的始末,殷琥覺得徐階也確實夠倒黴的,也許其中並沒有什麼陰謀,只是因為徐階的運氣太差了。

目前殷琥還只聽到徐階的一面之詞,真相到底如何得經過一番調查,如今不敢輕下結論。

昨夜徐階受到一位同年的邀請,前往京城中豔名遠播的鳳鳴閣赴宴。

而這位邀請徐階的人也是殷琥的老相識,正是仕途升遷無望,更被打發到了上林苑監的段朝暉。

段朝暉不甘心自己的仕途從此黯淡無光,他認定了自己被踢出都察院就是殷琥通過費廉的關係在背後搞鬼,堂堂首輔大臣只怕連他段朝暉是誰都不知道,怎麼可能親自批駁自己的升遷公文,因此千方百計地想要搭上費宏的關係,當面澄清其中“誤會”。

費宏豈是誰都能見的,吃了幾次閉門羹後,段朝暉打聽到同年徐階是費宏的得意門生,時常會前往費府拜訪,因此想通過徐階的引薦見到費宏。

徐階與段朝暉都是嘉靖二年的進士,後又同在翰林院中為官,兩人之間雖然沒有多少交情,不過也算是認識。

段朝暉是做足了功夫,知道徐階才華出眾,又深得費閣老的賞識,可是與所有少年得志的文人墨客有個共同的嗜好,就是喜歡流連於煙花之地,只不過為官以後在徐階的教導下收斂了不少。

昨夜正好是京城名妓的花魁大賽,段朝暉以此為噱頭引得心癢難耐的徐階欣然赴約。

原本說好只是喝酒,見證京城新一代花魁的誕生,可是幾杯酒下肚以後經不住段朝暉的慫恿,出言點評了一番最後留在臺上的四名名妓,看好一個名叫陳玉金的名妓會最終奪魁。

徐探花的名聲在京城也不小,客人中有認出徐階的人自然大聲起鬨,沒想到卻讓看好另一名妓的郭安大為不滿,怒氣衝衝地找到徐階理論。

一個是大才子,看重的是琴棋書畫歌舞這類才藝雅趣,容貌次之;另一個是京城中有名的跋扈子弟,看的是女人相貌身子,說得更難聽一點還有床上的花活兒。

當時兩個人都喝了些酒,一番牛頭不對馬嘴的爭吵後,郭安在言語上吃了虧,率先動起手腳來,誰知道就在相互推搡的過程中,郭安失足跌下了身後的臺階,仰面倒在評選花魁的臺子上。

原本大家以為郭安沒有什麼大礙,正在臺子中間選花魁的姑娘們準備上前攙扶,可是還沒等姑娘們走近,就看到郭安表情痛苦地翻滾了兩下,張大了嘴卻不布出來聲音,不過幾個呼吸就不動了。

有大膽的人走過去查看,才發現人已經斷氣。

當發現郭安死了,用徐階自己的話說就是整個人當時就被嚇蒙了,腦子一陣天旋地轉,昏昏糊糊地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抓進北鎮撫司詔獄的,一直到快天亮的時候,三司衙門的官員到場提審,才驚醒過來。

可是這個時候大禍已經鑄成,悔之晚矣!

殷琥離開丁字牢以後腦子裡一直在整理從徐階哪裡聽到的事情始末。

從徐階的描述中分析,事情應該是發生在一瞬間,徐階甚至沒有伸手,只是因為喝得稍微多了一點,站起來的身子晃了一下,肩膀碰到了郭安,而郭安當時也喝了不少,一直不依不饒地推搡喝罵徐階,結果不小心碰到了一起。

殷琥見過郭安,那小子雖然個子不小,但是身體早已經被酒色掏空,身上沒有一點力氣,被比他高出半個頭的徐階撞一下,不是沒有順勢摔倒在地上的可能,可是這樣的碰撞根本就沒有什麼力量。

說來也是郭安和徐階倒黴,當時郭安站立的位置正好就在臺階的邊上,這一下就順著臺階滾了下去,一直倒在中間的臺子上,然後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

殷琥想要問出更多的細節,可是徐階當時喝了酒,後來又被突然的變故驚得不知所措,一直到今天上午才回過神來,本來就是讓人始料不及的突發事件,其中很多細節的地方徐階已經記得不是很清楚。

單單從徐階的描述上來開,這也許真的只是一次意外。

……

“有殺氣!”

殷琥剛剛走出北鎮撫司詔獄,就有一道肅殺之氣迎面而來,此時的殷琥剛剛從鎮守詔獄的錦衣衛緹騎手中接過自己的繡春刀和歸刀,正一面回想著與徐階見面的情景,一面底頭把繡春刀掛在腰間。

當殺氣出現的瞬間,殷琥下意識地抬起手中的繡春刀和歸刀交叉格擋在面前。

繡春刀是錦衣衛配刀的名稱,它的樣式與大明官軍所使用的單手雁翎刀相似,只是為了美觀在打製的時候把刀身的弧度修改得更大,刀尖處正反兩面開刃,微微翹起,可劈砍可突刺,在錦衣衛成立之初,繡春刀是作為宮廷儀仗刀使用。

後來錦衣衛們發現這種改良後的雁翎刀更適合格鬥搏殺,為了與雁翎刀區分,也為了顯示錦衣衛在大明衛軍中特殊的地位,特以繡春刀為名,慢慢地飛魚服繡春刀成為了錦衣衛的代名詞。

不過錦衣衛緹騎並不一定只使用繡春刀,像殷琥這樣腰間懸掛繡春刀,手上還攜帶一把稱手兵器的人並不在少數。

“叮!”

金屬碰撞的聲音在寂靜的北鎮撫司詔獄門前異常刺耳,詔獄中的錦衣衛緹騎剛想要衝出來迎敵,看到殺過來的紫色身影,又全都退了回去。

陸苓可是錦衣衛的名人,雖然冒充千戶被擋在了詔獄的外面,可是也沒有人以假冒錦衣衛的罪名把她繩之以法,對於陸大小姐,只要不披著飛魚服違法亂紀,大家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她胡鬧。

這時見衝過來看人的是陸苓,也就沒人再上前幫殷琥,反而關上詔獄的大門,守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著陸苓瘋了一樣揮舞雙刀對著殷琥又劈又砍,叮叮噹噹地打得熱鬧。

“嘭!”

殷琥凌空踹在陸苓的手臂上,強大的力量把陸苓地身體踹得倒飛出去,在地上滑行兩三丈才停了下來,見瘋女人還要糾纏,殷琥急忙喊道:

“停!如果想跟我一起查案,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從現在起你們的一舉一動都必須聽我的指揮!”

“好啊!好啊!”

在邊上看著殷琥和陸苓打得熱鬧的除了詔獄中的錦衣衛緹騎以外,就是陸炳這個小屁孩,他明知道自己不是殷琥的對手,只要陸苓沒有危險,自然不會傻乎乎地衝上去捱打,正愁著不能跟殷琥查案,此時聽了殷琥的話忙拉著還要衝上去砍人的陸苓,大聲地答應道:

“殷百戶,只要你帶著我們一起玩兒……呃!不對,一起查案,你叫我們幹什麼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