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虎卫》 鱼羊果

渾身溼透的殷琥和羅老頭帶著十個弓兵,騎著從衙門借來的黃驃馬,一路冒雨狂奔三十里,終於在天黑前趕到鳳陽驛站。

費廉的公文上說官銀最快明天抵達富陽,可是看著眼前的隊伍,殷琥和羅老頭幾乎能夠肯定這就是要護送的那批官銀,看來這些人來得早了。

“等等!”

殷琥的一聲大喝讓驛丞交出鑰匙的手定住,看著從馬背上跳下來殷琥,不知道該不該把鑰匙交出去。

驛丞並不認識殷琥,可是那身上溼透了的官服還是能看出來的,這後來的顯然是個本縣的官員,一個是過路的從六品百夫長,一個是本縣的正九品小官,不管是誰驛丞都不想輕易地得罪。

驛站本來就是一個迎來送往的地方,性質跟客棧酒樓沒有什麼區別,只不過客人是過往的官員和有功名的讀書人而已。

“你……”

百夫長想要伸手搶奪驛丞手中的鑰匙,卻被兩個跨步走到身邊的殷琥按住了手腕,只是輕輕地一壓,百夫長瞬間就感覺頂在一方巨石上,用足全身力氣也無法將殷琥的手抬起分毫,不到片刻就憋紅了臉,知道在手頭上佔不到便宜,轉而想要以身份壓人,厲聲呵斥道:

“放肆!你是何人?可知道本官是誰?”

殷琥不動聲色地挪開手,抱拳微笑著說道:

“正要請大人出具公文,請教大人的名諱!”

殷琥並不是因為百夫長的囂張行為而故意找茬,而是為了確定眼前的隊伍是不是押送官銀的隊伍,如果正是自己準備迎接的官銀,按照規矩自己這個地方巡檢是有權利接管驛站,這串鑰匙應該由殷琥保管;如果這些軍士押運的不是官銀,鑰匙更不能交給他們,萬一官銀隨時抵達富陽,要在鳳山驛站中休整,豈不是拱手把身家性命交到別人的手裡。

殷琥如今可是有家有室的人,由不得他不小心謹慎。

讓殷琥沒有想到的是,自己有理有據的要求卻再次惹得百夫長歇斯底里的怒吼:

“好大的膽子!一個小小的九品小官,居然也敢查驗本官的路憑公文,當真是豈有此理!來人啊,把他們給我拿下!”

“不要動手!不要動手!”

羅老頭眼看著事情要鬧僵,急忙上前來打圓場,給那百夫長抱拳作揖,說道:

“大人莫要動怒!我家大人是富陽縣巡檢司巡檢,奉命前來巡查官道路徑,大人可是要在驛站休整?”

羅老頭從驛丞的手裡拿過鑰匙,殷勤地送到百夫長的手裡,背對著百夫長衝驛丞和殷琥一番擠眉弄眼,然後吆喝道:

“老弟還愣著幹什麼呢!還不快些去給大人和諸位軍爺準備房間和酒食去。我們剛從富陽縣城的方向過來,那邊的雨可落得不小,眼看著就往鳳山的方向來了,今天晚上氣溫要轉涼,給大人和軍爺們的酒水熱了再端上來。”

“好咧!”

驛丞雖然不知道羅老頭的用意,但是此時正在幫他解圍是肯定的,急忙扶起被打得皮開肉綻的驛卒回到驛站裡,招呼著依然站在門口瞧熱鬧的人散開,今夜的風雨只怕不小,還是各自管好各自的事情要緊,莫要再多管閒事。

“哼!”

百夫長在殷琥的手上吃了暗虧,此時羅老頭在他的面前架起了臺階,抬腳就走了下來,拿著眼角颳了一下不再吱聲的殷琥,冷冷地哼了一聲,吆喝著身後的軍士把四輛馬車趕到驛站的後院,親自守著整整十六口大紅箱子搬進庫房,然後落鎖。

殷琥和羅老頭也招呼著身後的巡檢司弓兵,把借來的黃驃馬牽到牲口棚裡拴好,並肩走進鳳山驛站。

突然一下住進了近一百人的隊伍,原本看著挺大的驛站變得擁擠起來,驛丞和十幾個驛卒忙前忙後許久才給所有人準備好了酒食,驛站角落裡,殷琥和羅老頭坐在角落,十個巡檢司弓兵分坐三桌坐在周圍,正好擋住了外人接近殷琥一桌。

羅老頭雖然頻繁地夾著菜,可是眼睛一直沒有離開堂口中翹著腿吃喝的百夫長,輕聲地說道:

“大人,萬事小心!”

“可是看出其中有可疑的地方了?”

羅老頭之前的擠眉弄眼顯然是有目的,殷琥也隱隱感覺到不對。

羅老頭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壓低聲音說道:

“這些押運的多半是官銀!

那十六口大箱子正是官倉裝運銀錠的標準大箱,每一個箱子裝四百個十兩銀錠,共重四千兩,四輛車轍的痕跡一般無二,顯然重量相同,十六口箱子也就有整整六萬四千兩!

大人,如此一筆鉅額官銀,卻只有百餘人護送?”

羅老頭就在裕豐倉當差,官倉很是熟悉,只看箱子和車轍的重量就估算出了四輛馬車所運官銀的數量。

如果真如羅老頭推算的一半,那這還真是一筆天文鉅額。

大明物價穩定,如今民間還是以制錢作為主要的流通貨幣,銀錠只有在大額的交易時才會使用,一兩銀子可以購買到質量很好的大米二到三石,也就是一個普通成年男人差並不多一年的口糧。

羅老頭接著說道:

“此為一!二就是官道、河道上轉運的官銀不會在城外過夜!每天走多少腳程,什麼時候入城,什麼時候出城都是計劃好的,每天官銀都會轉入城中的官倉或者搬入衙門存放,第二天出發時再跟當地官員一起辦理交接的手續。

咱們趕在今晚來到鳳山驛站,就是準備第二天等著官銀入境,然後一路護送到富陽縣裕豐倉,第二天再護送出城!

這些人似乎根本就不知道這樣的規矩,不但提前到了鳳山驛站,而且還要在這裡過夜。

大人,您是不是也發現了異常?”

“嗯!”

羅老頭的話印證了殷琥的懷疑,殷琥出任裕豐倉巡檢司任上不到幾個月時間,又在家中養了一個多月的傷,很多官倉的規矩並不瞭解,只是說道:

“剛才我跟那百夫長搭了一下手,他的手上沒有功夫!”

“假冒……”

羅老頭驚得差點喊出聲來,眼角撇見那百夫長望向這邊,急忙改口說道:

“肉夾饃才好吃呢!大人,若是有機會去了陝西一定要吃一頓正宗的肉夾饃!”

殷琥舉起酒杯,遮住嘴巴,小聲地說道:

“今天晚上讓兄弟們小心,我去摸摸情況,若是真有可疑,你馬上帶著人回城裡報信去!”

“好!”

羅老頭很清楚殷琥的本事,真要有什麼事情,自己和這十個弓兵還不夠那百人填牙縫,對殷琥的安排沒有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