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包子,瞎嚎什麼呢!快閃開!”
殷琥的豪言壯語非但沒有引來一片喝彩,反而招來身後一陣謾罵的叫喊聲。
“呃!”
殷琥回頭,才發現自己正好就站在城門樓下的官道中間,擋住了身後馬車的道路,這裡可是大明的京師,城門口每一盞茶時間就有好幾輛馬車匆匆駛過,殷琥站在路中間這麼一檔,已經堵了住好幾輛馬車的道路。
難怪車伕們會招來急著進城的人不滿。
殷琥急忙走進城門,讓開後面馬車的通道,看著一輛接著一輛大小馬車從眼前駛過,殷琥不禁感慨,這大城市的人跟富陽那樣的小地方就是不一樣,連進城也如此地匆忙。
北京城分內城和外城,從永定門入西邊是太歲壇,東邊是天壇,過了這些拜天祭祀的地方才是老百姓們聚集的外城正陽門大街,寬敞的大街足可並行八輛馬車,連片的三四層樓房一間連著一間,樓下是各種店面,樓上做住家用。
石板鋪設的大道與房屋之間還有兩三丈的空道,上面行人如梭,各種雜貨攤位林立,讓人應接不暇。
馬車與行人各行其道,車馬如梭,人頭攢動,井然有序。
殷琥跟著人流一路走著,一路看著,什麼地方熱鬧往什麼地方鑽,不到半個時辰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身在北京城的什麼地方。
殷琥是跟著錦衣衛一起抵達北京城,可是等到了城下的時候,錦衣衛拉著十三口棺木快馬進城,只留下殷琥一個人在城門口傻傻地發呆,原本以為自己是進京受賞,誰知道剛到了北京就被人給丟下了。
還是同行的錦衣衛告訴他,奉旨進京受封賞可不是到了京城就當官數銀子。
首先功勞到底能不能算到殷琥的頭上還不一定呢,其次必須等到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確定屍體的身份以後才會論功行賞,而像殷琥這樣的事情還得上報內閣,呈遞上書房,由陛下親自閱覽,最後才會降旨封賞有關人員。
這個過程短則十天半個月,長則一兩年,如今進城裡等著封賞、後補的官員不計其數,錦衣衛的責任只是把殷琥帶到京城,可沒有義務還得照顧殷琥在此時間的吃喝拉撒。
之所以要把人從富陽千里迢迢地帶來,也不過是有備無患,如果陛下一時興起想要召見有功之人,也不至於找不出人來當場抓瞎,如果到時候再把人從大明各地招來,只怕陛下的興致也早已經過了。
殷琥當時無可奈何地問自己應該怎麼辦,那告誡殷琥的錦衣衛只吐出兩個字來:
“等著!”
至於在哪裡等,等到什麼時候,那就跟錦衣衛沒有關係了,反正只要人在京城,錦衣衛總能把人找出來,隨便殷琥待在哪個犄角旮旯裡,結果剛到京城殷琥就被一個人丟下。
洛天雄應該已經到了北京,可是他是東廠的人,東廠的衙門可是在紫禁城的東廳,殷琥就算想要上門打聽也不可能,兩人只約好在北京見面,沒有說時間也沒有說地點,洛天雄想要找殷琥自然容易,可是殷琥想要在北京城裡把洛天雄找出來,當真比登天還難。
此時的殷琥在北京城真可以說是兩眼一抹黑,舉目無親。
“包子!薄皮大餡的肉包子!”
街邊攤販賣力地吆喝,惹得殷琥的肚子一陣叫喚,拿起身邊的行李走過去,對賣包子的小販說道:
“老闆,給我三個肉包子。”
“好咧,三個薄皮大餡的包子!客官,謝謝惠顧,勞煩您十五文。”
“多少文?”
殷琥拿著依然滾燙的包子,愣愣地問道:
“老闆,你是不是搞錯了,我就買了三個包子哪裡要得了十五文!”
攤販在街邊擺攤,每日迎來送往多少人,那雙眼睛一看就知道殷琥是剛剛進京的外地人,耐心地說道:
“客官,咱們張記包子肉包是五文錢一個,三個自然就是十五文。若是買素菜包子那是三文一個,沒有餡的饃饃就只要一文。明碼標價,在全北京城客官若是能找出比咱張記包子更便宜的地方,往後一年您來咱這吃包子,分文不取。”
“肉包五文!”
殷琥最遠的地方也只到過重慶府,富陽距離重慶並不遠,兩地的物價雖然有點差距,可是相距也不大。
比如這種肉餡的包子,在富陽縣裡一文就可以買到兩個,可是在重慶府則是一文一個,一文一個肉包就已經算貴了,在北京一個肉包就要五文,看那攤販的模樣只怕這樣的價格全北京都一個樣,走到哪裡都買不到便宜的。
殷琥把手中油紙包好的肉包子退回去,說道:
“那你還是給我三個沒有餡的饃饃吧。”
殷琥沒有想到進京以後會遇到沒人管的情況,費廉雖然久在京城,可是一品大員家的公子從小就不缺銀子,根本就沒有想到要提醒殷琥出門多帶銀子。巡檢的俸祿要年底在發,四月置辦酒席的時候又幾乎花光了家中全部的積蓄,雖然後來麗娘和張莜嫻幫著在玉芳院烤肉賺了一些,可是也只夠一家人的生活而已。
殷琥離開家的時候一文錢也沒有拿,最後在碼頭臨分別的時候麗娘硬塞了一兩百來文銅錢在殷琥的懷裡,這一兩百文在富陽一個人生活自然能夠堅持一個多月,可是在北京這樣的地方,只怕幾天就得花光了,殷琥不得不算計著花錢。
此時連五文一個的肉包也不敢再吃,只能拿著一文錢的白麵饃饃坐在街邊的牆根下吞嚥,那模樣實在有夠悽慘。
賣包子的小販走了過來,坐在殷琥的邊上,問道:
“客官是剛進京吧?京城可不不得別的地方,衣食住行都要貴上好幾倍,您是來投奔親戚,還是過來謀生計?”
小販看到殷琥警惕地神情,笑著說道:
“客官莫要誤會,咱也是見這會過了時辰不會再有什麼生意,才過來跟客官您攀談幾句。北京城裡像您這樣的人可不少,愣頭愣腦地進了城,以為遍地都是黃金,結果要不了幾天連飯都吃不上,只得灰溜溜地離開。不過咱見客官器宇不凡,想來與那些販夫走卒不同……”
小販是個健談的人,或者說想京師這樣的大城,生活在裡面的人見的人多,事兒也多,都能言善道,也不管殷琥愛不愛聽,噼裡啪啦地說了一大堆的流言瑣事,當真是把殷琥當成瞭解悶的對象。
殷琥試著打聽道:
“老闆,問你個事情。在城裡什麼地方住得便宜一點,在下身上確實沒帶多少銀子,只怕還得在北京城裡待上一段時間,得先找個便宜的地方住上,再做打算。”
“客官,你也莫要覺得不好意思。每日北京城裡進進出出多少人,哪能誰都是有錢的人,就連那些進京等著後補的舉人、進士老爺,在城裡一住就是好幾個月。坐吃山空地過日子,到了最後還不是得拉下臉去城隍廟擺攤寫字度日。”
小販上下地打量殷琥,說道:
“咱見客官的打扮和口音像是雲川地界的人吧,您去川滇會館啊!四川可是有銀子的大省,商人們在在不遠處的宣北坊捐建了好大一座會館。從四川過來的官員、學子、商人大都住在那裡,若是官員和有功名的學子住宿是不要銀子的,只是一日三餐得自己掏錢。像您過去了花的銀子可比在外面住著便宜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