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虎卫》 鱼羊果

“啪!”

王延年面色鐵青,嘴臉猙獰地把案几上的元青花寬口瓷瓶掃落在地上,依然覺得不解氣,書案上的筆墨紙硯也被砸在地上。

王良從來沒有見過父親如此火冒三丈,別說書房外的夫人小妾們不敢上前勸說,就連他這個最喜歡的兒子也被攆了出來。

“噼裡啪啦!”

書房中傳來一陣物件破碎的聲音,片刻后王延年氣喘吁吁地走到門邊,大喝道:

“良兒進來說話!”

周謙仁這次被王延年打擊得毫無還手之力,不但灰溜溜地離開富陽縣,而且最後連七品官位也沒有保住,承受不住各方的壓力,落得個告病辭官的下場,王延年大獲全勝,儼然成為了富陽縣說一不二的土皇帝。

侯門堤上王家府邸的門檻這這天都快被人給踏斷了,為官十餘年,王延年還從來沒有享受過如此風光的境遇。

可惜好景不長,周謙仁離開富陽後幾天,接二連三的變故讓“足智多謀”的王大人始料未及。

王延年原本以為周謙仁離開以後,富陽縣縣令的交椅非他莫屬,當他懷揣著價值不菲的禮品走進合州知州衙門後,卻被知州大人告知縣令的人選已由吏部欽定,不日就你會前來上任,就算是他這個州官也剛剛才得到吏部公文。

“竹籃打水一場空”,王延年的心情已經無法言表。

緊接著更大的麻煩又找上門來。

街面上開始有鼻子有眼地流傳出二月發生在富陽縣城的事情,全都是由這位王縣丞一手主導,從僱傭馬二狗棒打吳三,到各路綠林好漢齊聚富陽,再到三大幫派聯袂闖入王家強行交易白玉觀音那晚,王家蹊蹺燃起的大火……

雖然只是謠傳,不過卻要比其他似似而非的謠言可信許多,所有人的眼睛都看著呢,這一連串的事情以後,最大的贏家可不就是你王縣丞嘛!

如今的王延年真可說是百口莫辯,不是屎也是屎。

當不了縣令,依然可以做縣丞,王延年仍然可以徐徐圖之;街面上謠言眾多,再多一個沒有證據的妄測又有何妨,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只要王延年咬死不承認,就算是王老太爺也不能貿然地登門質問。

真正讓王延年氣急的是四川都指揮使司衙門發來的一封任命公文,指名道姓地任命殷琥為裕豐倉巡檢司從九品副巡檢,理由居然就是幫助咱們的王大人抓捕潛入府邸的盜匪,追回價值百金的財物,論功特委任以巡檢一職!

這一道政令宛如五雷轟頂一般,震得王延年半天沒有緩過神來。

巡檢司為大明朝縣級衙門底下的基層組織,太祖皇帝曾敕諭天下巡檢說:“朕設巡檢於關津,扼要道,察奸偽,期在士民樂業,商旅無艱。”

由此可以看出,關津、要衝之處,是設置巡檢司的主要地點。

盤查過往行人是巡檢司的主要任務。

稽查無路引外出之人,緝拿奸細、截獲脫逃軍人及囚犯,打擊走私,維護正常的商旅往來等是設置巡檢司的主要目的。

雖然率屬在縣衙系統之下,但是巡檢司卻屬於兵部管轄,一地巡檢司的增設、裁剪、任命等都由兵部直接下達政令,巡檢一職也為軍職,多有當地衛所軍士擔任,王延年就算是想要反對都沒有辦法。

富陽縣在各要道關口,偏遠村鎮共設有五個巡檢司,其中並不包括特別設立在縣城之中的裕豐倉巡檢司。

裕豐倉是富陽縣錢糧倉房,衙門徵收的稅銀、米糧、器物、兵器都分門別類地存放在裕豐倉中不同的倉房之中,裕豐倉巡檢司已經設立多年,不過一直是一個閒置的空殼衙門,倉房外圍的護衛由城中衛兵負責,倉房內的看守是王延年這個縣丞直接指派。

兵部設置的巡檢司反而成了擺設。

周謙仁幾次想要利用王百川手中掌握的衙門賬目盤查裕豐倉名目數量,最後都不了了之,就是因為經過十幾年的經營,裕豐倉裡裡外外都是王延年的心腹,倉門一關,想要做手腳實在太容易!

第一次交鋒以後,王延年已經把殷琥當成了難纏的對手,原本準備把他送到偏遠的巡檢司去當差,等到縣城中的事情全部理順以後再慢慢地收拾,誰知道都指揮使司衙門的一紙任命如同一擊重拳,直搗王延年的心窩子,讓他好半天沒有緩過氣來。

王延年之前就懷疑殷琥已經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後來更是猜疑街面上的謠言就是殷琥故意洩露出去的,把這樣一個厲害的角色放到裕豐倉中,如同讓一柄斷頭的鍘刀懸在頭頂,連續幾天讓王延年夜不能寐。

“這個殷琥到底是什麼人?”

書房中,案几上依然擺著殷琥的委任公文,王延年一臉陰沉。

殷琥的心智已經讓王延年忌憚,如今兵部的委任公文更是讓殷琥的身份撲朔迷離。

單單憑藉抓捕了一名盜匪,就平步青雲,從一員白丁搖身變成了兵部的從九品巡檢,這樣的事情實在太蹊蹺,若殷琥有這樣的關係,又何必找上門來求一個巡檢司的差事,由不得王延年不懷疑殷琥的身份。

“爹……”

王良站在書房中,小心地回答:

“殷琥確實是殷文正的獨子,是土生土長的富陽縣人,這些年甚至沒有離開過富陽地界。

王延年斜靠在太師椅上閉目沉思,許久以後才陰冷地吐出一句話出來:

“良兒,你要知道縣令的位置為父可以不坐,但是裕豐倉一定要握在我們的手裡,如果裕豐倉中的秘密大白於天下,我們王家將死無葬生之地。這個殷琥不能留!”

“爹,不過是個從九品的副巡檢,應該掀不起什麼大浪吧。”

“你懂什麼!”

王良被王延年突然瞪大的眼睛嚇得不敢再反駁,唯唯諾諾地說道:

“如今富陽縣還不都是爹您說了算,爹要他殷琥三更死,兒子自然不會留人到五更。裕豐倉這些年一直都在兒子的控制之下,裡面的巡檢司空有一座衙門,只有一個掃地的糟老頭子。殷琥無權無人,進去了還不任由兒子處置,我……”

王延年從太師椅上站起來,抬手打斷王良的話,揹著手在書房中來回地踱步,許久以後才低聲說道:

“殷琥背後一定有人!為父擔心他從一開始就衝著我們而來,這件事情一定要做得隱秘,江湖上可有殺人不留痕跡的方法?”

“殺、殺人不留痕跡?”

王良從小跟著府邸中的護院習練拳腳,也算是半個江湖中人,可是抓破頭也想不出來有什麼辦法能夠讓人死得不留痕跡,尋思許久以後才搖著頭回答道:

“爹,不留痕跡地殺人實在太難,除非是意外而死。”

王延年站在王良的面前,慎重地叮囑道:

“沒有把握之前,千萬不要動手!容為父再好生想想,如何才能想出一個萬全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