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虎卫》 鱼羊果

在街邊的酒樓裡,四個敞開衣襟露出腱子肉的漢子遠遠地招呼從門前走過的殷琥:

“虎哥,去哪呢?兄弟請你吃酒。”

這幾個算是富陽縣城真正的潑皮流氓。

腰間藏著的短刀雖然不敢明目張膽地亮出來,依然有不容小視的威懾力。沒見那酒樓的老闆一臉惶恐,唯唯諾諾的模樣嘛!

吃下去的酒肉可都是真金白銀,就算是心如刀割也不敢讓那些大爺看出自己臉上有一絲的不痛快,只希望他們能夠快快地吃飽喝足,這樣就樓還能做幾天安生的買賣。

要說富陽縣城也不止一家酒樓,滿城地禍害完怎麼也得十天半個月吧。

不過就是這樣的一群人在殷琥面前也得老老實實地叫一聲虎哥。

沒有別的原因,拳腳上不如人。

打不過,使陰招下絆子那殷老虎比流氓還要流氓,幾次下來反而把自己弄得傷筋斷骨,實在不敢再去確殷琥的虎威。

本就心情不痛快的殷琥聽見酒樓裡有人招呼,打不流星地走了過去。

飯桌上,正對大門坐在上首的漢子一巴掌狠狠地扇在那個說要請殷琥吃酒的人臉上,低聲地喝斥:

“你個缺心眼的王八鱉孫,誰他孃的讓你去招惹這頭瘋虎了!”

那個說要請客的人也是隨口那麼一吆喝,哪裡想到殷琥真就走過來了,結結巴巴地說道:

“我、我也就……也就隨便喊了一聲,誰知道他平日裡不愛搭理咱們,今兒還真就過來了!大、大哥,咱們撤吧,犯不上跟這瘋子較勁。”

“啪!”領頭的老大又甩手賞了那人一個大嘴巴子。

沒等老大再訓斥自己的兄弟,殷琥已經大跨步地跨過店門走進酒樓來。

四個壯漢趕緊從飯桌邊站了起來,三個弟兄慢慢地挪到老大的身後,手已經不動聲色地摸到了懷裡的刀柄。

老大端起桌上的酒杯舉在胸前,賠笑著說道:

“虎哥,這一桌子的酒菜都已經讓兄弟幾個糟蹋了,你委屈先吃杯酒,兄弟這就讓老闆再置辦上一桌上好的宴席,”

潑皮老大見面就是笑臉,開口又說得客氣,反倒讓進門尋人出氣的殷琥沒有了發飆的由頭,一股子勁沒處宣洩,憋得實在難受。

好一會兒才蹦出一句話來:

“吃了酒菜仔細著算錢,可別少數了銀子,讓小爺的拳頭知道可不留情面。”

“是!是!一定……”

殷琥沿著清水河出了城,走到長江邊的亂石灘。

脫下上衣,露出一身黝黑的腱子肉,行雲流水般地將一套太祖拳打完。

相傳太祖拳是前朝的太祖爺所創,距今已有三四百年的歷史,是軍中流傳的一套強身拳法,因為習練的人眾多,現在在大明朝流傳甚廣,甚至有的地方更是發展出好些不同風格的流派。

別的人打拳可沒有像殷琥現在這樣,鬧出這麼大的動靜。

只見殷琥手隨心動,簡簡單單的一套太祖拳硬是讓他打出了俯瞰天下的氣勢。

隨著拳頭的擺動,全身腱子肉時而放鬆洩勁,時而緊繃發力,拳頭前刮過一道氣流,揚起亂石灘上一片飛砂走石。

在外行人看來只當是恰巧吹來了一陣勁風,如果讓內行高手瞧見一定會讚歎殷琥對勁道的控制已經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形隨心走,心隨眼進,無招勝有招。

小小年紀就是將手上的把式練到如此境界,只怕殷琥並不想坊間傳說的那般不堪吧!

殷琥還真有點跟別人不一樣。

幼年的時候殷琥的腦子裡就會莫名其妙地冒出許多稀奇古怪的詞語,什麼“手雞”、“電死雞”……要問他這些“雞”長什麼模樣,殷琥自己也說不清楚,只知道應該跟家中餵養的老母雞不同。

三歲,殷琥跑到舉人老爹的書房裡,抱著四書五經,上面一些簡單的字根本就不用教,看見了就能讀出來。

四歲開始,嘴裡就能背誦出唐宋詩詞大家的千古名句。

六歲那年跟著父親乘船前往重慶府,在船上瞧見水中有人游泳,搖頭晃腦地練出半句詞出來:

“萬里長江橫渡,極目楚天舒。不管風吹浪打,勝似閒庭信步。”

這首詞無頭無尾,讓人聽得似似而非,無法猜出所套用的詞牌名,船上的讀書人紛紛慫恿著讓殷琥把整首詞念出來,可是殷琥卻搖著頭說:

“想不起來了。”

饒是如此,殷琥依然被眾人驚為天人,在得知殷琥三歲識字誦讀四書五經,四歲熟背唐詩宋詞後,迅速成為富陽縣乃至重慶府家喻戶曉的小神童,傳為一時美談。

只是好景不長,八歲開始殷琥的腦袋瓜子裡冒出來的就不是那些附庸風雅、閒情逸致的詩詞歌賦,而是斷斷續續的打打殺殺的片段。

潛移默化間,殷琥對學業沒有了興趣,整天地想要找師傅學武功。

殷舉人老來得子,被兒子突然的轉變氣得吐血,原本一個前途無量的讀書人活生生地變成了只知道好勇鬥狠的武夫,鬱鬱寡歡沒兩年就去世了。

少人管教的殷琥更是胡作非為。

更加奇怪的是,隨著這些打鬥動作在腦子裡出現,殷琥的力氣一年比一年大了。

十歲那會,百十來斤的石鎖單手就能夠拎起;到了十五歲,一手拎起一個兩百斤的石鎖,還能輪圓了耍;十八歲以後,殷琥趁著夜色偷偷地跑到衙門口,一口氣就將鎮衙的石獅子抱起來抗在肩頭繞著衙門走了一圈,那可足足有千斤呢!

一身恐怖的勁力,配合上腦子裡出現的格鬥技巧,殷琥可以一個人輕鬆打倒一群街面上最兇狠的地痞流氓。

殷琥手上的把式沒有任何套路,也就是一些簡單直接的動作,在正確的時間做出最正確的攻擊,一切以打倒對手為目的,絕不脫離帶水。

但是就是這種看似毫無章法,不要命的亂打,沒幾個回合保管叫那些潑皮無法招架。

輕者傷筋斷骨,重者很可能當場斃命。

好在殷琥從小就適應了身體恐怖的力量,對勁力的把握非常精準,不然還真可能已經鬧出人命官司了。

去年,一個雲遊四方的老道士途徑富陽縣。

老道士見到殷琥以後,從頭到腳將殷琥全身上下摸了個遍,讓殷琥演練了幾遍手頭上的把式,然後經過三天三夜的長談,最後終於漲紅著臉說出一句:

“後生,貧道觀你骨骼清奇、天生神力,更加難得的是天資異常聰慧,實乃數百年一出的武學奇才。”

正當殷琥覺得這話實在耳熟,以為終於能夠拜得“武林高手”為師時,老道士卻搖著頭長嘆一聲,說這世間只怕無人能做殷琥的師父,因為殷琥所展現出來的武學招式的境界,以及對武學本身的理解已經遠超老道士所認識的武林宗師,即便是老道士自己也自嘆不如。

老道士直言,如果不是殷琥年紀尙輕,心境不穩,無法把腦子裡無師自通的武學把式完全融會貫通,此時的殷琥就算是開山自立一派也不是不可能,如此的人物武林中誰能做得了他的師父!

“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罷了,罷了!貧道確實是老了,這個天下終究是屬於年輕人的天下!不如歸去,不如歸去……”

老道士留下一套經過自己改良的太祖長拳,飄然西去。

殷琥望著老道士離去的背影恍然若失。

殷琥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跟別人不一樣,但是卻知道自己的身體一定隱藏著天大的秘密。

這個秘密讓殷琥的說話做事與常人格格不入,往往做出些離經背道的荒唐事情出來,久而久之定遠縣殷琥的名字與閒漢、無賴這些惡名掛上鉤,成為遠近聞名的二流子。

殷琥並不把這些名聲放在心上,依然我行我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