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虎卫》 鱼羊果

“休要胡說!”

王延年從太師椅上跳了起來,驚慌地阻止寶叔情緒激動的呼喝,義正言辭地說道:

“本官受當今聖上恩典,代聖上沐恩地方不過是應盡的職責,爾等按律納稅繳糧那也是該有的義務,何來幫本官之說!休要陷本官於不忠不義!”

寶叔嚇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三兩步走到王延年的身前,拜跪作揖,誠惶誠恐地說道:

“二爺休怪,老奴只是不恥周謙仁的所作所為,故而義憤填膺,是老奴失言了!還請二爺放心,誰妖師與二爺您過不去,就是跟咱們富陽縣老少爺們過不去,我回去一定向老太爺稟告二爺您的難處,老太爺也已經好久沒有跟城裡的那些掌櫃、員外們吃茶聊天了,是該多出來走動走動。”

“寶叔,休要在老太爺跟前胡說。我們做兒女的都已各自成家立業,如何還能讓老人跟著操心?本官跟你是故人,今天才會說這麼些貼心窩子的話,說到這就次打住,以後休要再提起了。”

王延年的面上一本正經,只是眼角輕輕地抽動了兩下,暗暗地想道:

“周謙仁這個窮酸儒,不給你點厲害瞧瞧還真當本官是任人擠壓的軟柿子嗎?沒有本官點頭,我倒要看你如何管得住富陽這一畝三分地。”

“二爺,您看老太爺吩咐的事情……”

寶叔從地上起來以後沒敢入座,站在王延年的跟前等著答覆。

在寶叔看來,老太爺吩咐的事情總得辦妥當了才踏實,這王二郎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只怕一直就等著王家能做出承諾吧。

“哎喲!”

王延年似乎突然想到什麼,連連地拍著額頭,在書房中來回地走動,嘴裡唸叨著:

“你瞧瞧本官這記性,剛巧寶叔你來之前門房還進來通報巡檢房的馬捕頭正在大門口候著呢。今兒一大早他跟著本官從青衣巷出來以後,本官就命他去仔細地探查一番,這一定是有消息了!秀兒……這丫頭死哪去了,還不快快去請馬捕頭到書房裡說話。再去拿大碗裝一碗茶湯放著,麻利地啊!”

“咕嚕……咕嚕……”

馬一平沒有寶叔那麼規矩,進門以後就抓起桌上的茶湯三兩口喝完,意猶未盡地放下大碗,抱拳向王延年施禮:

“王大人,屬下回來了。”

馬一平確實是熱得狠了。辛苦地奔波了一個上午,剛才又在太陽下等了半個多時辰,早已是大汗淋漓。

饒是習武之人,畢竟年紀大了,感覺有點吃不消。

“馬捕頭辛苦了。”

王延年親手為馬一平又盛了一碗茶湯,放在面前,對寶叔說道:

“馬捕頭早年在湖州江湖上闖蕩,人面廣消息靈通,我特意囑咐馬捕頭打聽,看是不是咱們王家跟道上的朋友接了仇,亦或者是有人惦記上了咱們。馬捕頭,可有什麼消息嗎?”

馬一平不客氣,又灌下一碗茶湯,渾身無比地舒坦,一改剛進門時一臉的疲態,神清氣爽地再次向王延年和寶叔行禮:

“王大人、寶爺,有禮了。寶爺,我想請問貴府的宏盛當鋪可是在上個月收了一尊前朝宮廷流傳出來的白玉觀音?”

“這……”寶叔雖然沒有說出口來,但是臉上表現出來的驚慌神情說明了確有其事。

馬一平心下了然,搖著頭說道:

“這就對了!最近重慶地界上傳著一個說法,正是跟這尊白玉觀音像有關,據說在觀音像裡隱藏著前朝一個天大的秘密。沒有人知道這個秘密到底是什麼,但是最近卻有人放出風聲來,一定要得到它。王大人、寶爺,現在已經有幾路人馬直奔富陽縣城來了,得早做防備啊!”

……

華燈初上,大街上卻反而人流如織,各種不同買賣的吆喝聲抑揚頓挫地傳開,與人流嘈雜的喧譁聲交織在一起,好不熱鬧。

殷琥順著人流往前走,手裡甩著一塊連著精肉的豬肉大排,少說也有十來斤,嚇得周圍過往的路人紛紛避讓,生怕豬肉汙了身上的綢緞衣裳。

更有矯情的書生小姐捂著口鼻躲得遠遠的,低聲斥責殷琥的行為有辱斯文。

君子遠庖廚,衣冠端正,舉止文雅風趣,儀態端莊……這些在殷琥看來實在太做作,每次被人訓斥也只是一笑置之,他的習慣從小就受到腦子裡不斷冒出來的奇怪東西影響,顯得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在旁人看來根本就是一個不修邊幅,舉止粗魯的莽夫。

太平盛世重文輕武,只是殷琥似乎並沒有追隨時代潮流的自覺,依然我行我素。

從街頭走到街尾,殷琥拐進大街邊上的一條昏暗小巷中,走到一件破舊的院門前,扯著喉嚨衝裡面大聲地喊道:

“吳三!吳三兄弟在家嗎?”

在江邊出了一身臭汗以後,殷琥依然不想回家,沒準現在老孃已經緩過勁來了,又準備好了一堆的說辭勸說他去高攀那門李家的親事,亦或是念叨著去領更夫的活計。

殷琥很納悶,如此南轅北轍的兩件事情,老孃怎麼就能把它們合在一起來唸叨,難道她就沒有想過更夫娶富家大小姐,這樣離譜的事情就算是戲臺子上也唱不出來吧!

殷琥心情煩悶,晃悠著就走到了那倒黴的更夫吳三家門前。

昨天三更發生在青衣巷的事情已經傳遍了富陽縣城,除了倒黴的吳三捱了歹人一悶棍,那裡的店鋪住戶沒有一家人報官,但是誰又會無緣無故地對一個卑賤的更夫下手?

這事兒裡透著蹊蹺。

不到半天的功夫富陽城裡閒得沒事的人就編排出了好幾個戲碼,只是所有的人關心的都是歹人的來路和他的目的,根本就沒有人再記掛起受傷的更夫吳三。

殷琥和吳三相差不過三四歲,兩人原本並不認識,只是年幼的時候在一起玩耍過幾次。

與殷琥相比,吳三木愣老實,就算是被欺負到了頭上,最多也就像個娘們一樣哭幾嗓子,一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

隨著兩人年紀的增長,殷琥惹事生非的性子讓兩人根本就走不到一路來,如果不是這次青衣巷的事情鬧得實在太大,殷琥還真想不起這麼一號人物來。

兒時的夥伴受傷,殷琥繞道菜市的豬肉攤上佘了一塊上好的豬排肉,好心地前來探望……

好吧,其實殷琥是想來看看吳三到底傷得怎麼樣了,是不是真就落下了半身不遂的後遺症,如果吳三原本沒什麼大礙,也好早點回家向老孃稟告,讓她打消了念頭。

瞧著這家子破舊的門板,還有邊上上一層又一層開始掉泥的院牆,日子過得挺苦的,沒準搶了吳三家的差事,還真得把這家子逼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