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陋的客棧中,殷琥與張莜嫻相對而坐,誰都沒有去動桌上的酒菜,只是靜靜地說著話。
殷琥把自己與麗孃的事情都告訴了張莜嫻,張莜嫻也把自己多舛的命運細細地講給了殷琥。
此時,殷琥才知道面前的女孩名叫“張莜嫻”,而不是“李莜嫻”。
殷琥低著頭沉默許久。
這是一個堅強的女孩,在經歷了連番的打擊以後,依然沒有放棄生活的希望,即使自己即將因為一場原本不屬於自己的婚姻,嫁給一個臭名昭著的惡棍,依然希望著明天的生活能更好!
“我命由天不由人”的悲憫讓殷琥痛心,此時的殷琥在張莜嫻面前哪裡還是那個殺伐果斷,人見人怕的殷老虎。
張莜嫻聽天由命,原本以為等待自己的將是悲慘的一生,可是殷琥的出現讓她看到了希望。
名滿天下的人中也有道貌岸然的敗類,大奸大惡的人也有可取之處。
張莜嫻懷著萬一的希望出現在客棧中,當聽了殷琥的講述以後,已經認定殷琥就是那個能夠改變她命運的男人,能有一個女人如此死心塌地地跟著,說明這個男人是個有情的人。
殷琥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並不代表張莜嫻沒有,這個世界上只有女人才是最瞭解女人的人,只是張莜嫻還要再考驗自己的男人一番。
張莜嫻抹掉眼角滲出來的淚水,幽幽地說道:
“這就是為什麼李家如此苦苦相逼的原因,我根本就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如果你非要退婚,為了李家的顏面,就算不以死明節,此生也只能在青燈古佛陪伴中度過。”
“我帶你去官府!”
“沒有用的!婚約是約定雙方的男女孩子成親,我是李家的侄女,為了履行婚約把我許配給你合情合理,只要李家不鬆口,此生就算未能拜堂成親我也是你的娘子,你依然給不了麗娘名分。”
殷琥緊緊地握著拳頭,說道:
“所以我更加不能娶你!”
“娶了我,你會負了麗娘;娶了麗娘,你又把我逼上絕路……玉虎,我們都是被命運左右的人,徒勞的抗爭只會被命運折磨得遍體鱗傷。除非你變成一個真正冷酷無情的人。”
“我……”
“只有多情的人才會為情所困,你不是一個無情的人!不然你不會為了對麗孃的承諾前來李家退婚,也不會因為我的命運而躊躇不決。”
張莜嫻緩緩地說著,沒有因為關係到自己的命運而痛哭哀求殷琥能夠可憐她,就如同在說著別人的事情,可是越是如此,越讓殷琥覺得愧對張莜嫻。
張莜嫻望著面色痛苦的殷琥,說道:
“在命運面前這不會是你面對的唯一一次選擇,以後也許有更加殘酷的選擇等著你,不過今天你必須做出第一次選擇。
跟我成親,麗娘自然不會再嫁給你,讓兩個相愛的人痛苦一生,但是麗娘也許能夠在遇到另外一個同樣愛他的男人;如果……你依然堅持退婚,我會回到家以後結束自己的生命,這樣就算李家的人不同意,把我的屍首送到你家,將來你依然能夠和麗娘好好的生活。
你……會有什麼樣的選擇?”
張莜嫻在逼著殷琥做決定。
殷琥連續殺人從不手軟,可是現在卻無法輕易地開口,如果長刀能夠解決所有的問題,殷琥會毫不猶豫地抽刀砍殺一番,把所有的煩惱全部斬斷,可是一個小小的回答,就可能改變三個人的命運,殷琥不知道應該如何抉擇。
殷琥腦子裡再一次浮現出與麗孃的點點滴滴,那張燦爛的小臉,那個默默跟在身後的倩影,所有的一切飛快地在殷琥腦海中閃過。
拳頭緊握,青筋爆裂!
許久,殷琥緊握的拳頭慢慢鬆開,抬起頭來望著面前超凡脫俗的女子,冷冷地說道:
“我選擇……退婚!”
張莜嫻笑了!
笑得很開心,那張美若桃花的臉綻放出異樣的光彩,原本已經極美的面容浮現出發至內心的笑容,正當殷琥以為張莜嫻受不了刺激,腦子出現混亂的時候,張莜嫻堅定地說道:
“果然是我的男人!”
這樣的話似成相識,這樣的語氣歷歷在目,曾經殷琥也如此斬釘截鐵地麗娘說出同樣的話,可是此時此地從張莜嫻的口中說出來,讓殷琥實在分辨不出張莜嫻此時是極喜,還是極悲,擔心地說道:
“雖然很對不起,但是這就是我的選擇。”
“不用對不起,你的選擇很對!”
張莜嫻臉上依然綻放這笑臉,甜甜地說道:
“讓我一個人去死,成全你們兩個的幸福,這樣的選擇很對!如果你跟我成親,也許我們三個人都會痛苦一輩子。玉虎,你是一個有情但是又無情的男人,只有這樣的男人才能在這個殘酷的社會生存下去,也只有你才能改變我和更多人的命運!”
“你……我……我、我們,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殷琥被張莜嫻話攪得昏昏沉沉。
張莜嫻收起笑容,一本正經地說道:
“娶我,我會讓你得到心愛的女人!作為回報,我希望能夠得到與麗娘相同的愛!那種能夠讓你為了我,不顧別人生死的愛!”
……
“小兄弟,等等!”
“你別拉著我啊,就你那點銀子,還想買小爺的寶刀?做夢去吧!”
“再商量、再商量……三十兩如何?”
客棧的樓道一前一後走下來兩個男人,一個二十出頭,瘦的跟一根麻桿一樣的二流子,一個腆著大肚子,一副小有薄產的行商打扮。
兩個人一路吵吵鬧鬧地下樓,惹得大堂中的人紛紛側目,也驚擾了殷琥抓著腦袋尋思張莜嫻到底是什麼目的,這個女人實在太厲害了,從見面以後就被她拴著鼻子走,甚至被三言兩語地逼著做了什麼“命運的選擇”,這個時候回過神來,覺得實在可笑!
如今還遠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啪!”
殷琥被樓上下來的兩個人吵得心煩意亂,舉起手中的酒碗,重重地砸在破舊的木桌上,大聲呵斥道:
“誰再鼓譟,當心小爺賞他一刀!”
本來的殷琥又回來了,這一聲大喝震得客棧的樓板抖動,落下來一層淡淡的煙塵,驚得不大的客棧裡片刻鴉雀無聲!
“刀?”
還真有不怕死的,被行商纏得不耐煩的二流子抱著一個長條形的布袋走到殷琥的身邊,點頭哈腰地說道:
“小人名叫阿昌,給老爺、夫人行禮了!看老爺身邊帶著刀,想來也是懂刀之人,還請老爺給小人做主。”
“滾!”
殷琥陰冷的聲音嚇得阿昌不敢站在殷琥的身邊,果真是個二流子,此時又死皮賴臉地竄到張莜嫻的身邊,一臉獻媚地哀求著。
張莜嫻做不出殷琥的架勢,見殷琥真想要上前攆人,急忙攔著,說道:
“你先說說什麼事,如果我們能夠幫上,自然會幫你。”
“謝謝夫人!謝謝夫人!”
阿昌拉開長布條,從裡面露出一把長約四尺的短刀,擺在殷琥面前的桌上,說道:
“老爺、夫人,這奸商想要買小人手中的刀,可是卻只給三十兩銀子!我家阿爹過世的時候可是親口告訴我,這把刀是我家祖上傳下來的,少說也值三百兩!只是小人不懂刀,說不出這把刀哪裡好,還請老爺給看看,說出來震震這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