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虎卫》 鱼羊果

幾天來,富陽縣城一副山雨欲來之勢,壓抑的空氣讓人喘不過氣來。

街面上晃盪的混混少了,就連乞丐也大都找了個角落老實地待著,少有再挨家挨戶地上門討食,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陌生的面孔四處遊蕩,男女老少都有。

這些人不做買賣,不遊山玩水,只是成天地在縣城中轉悠,要不就窩在酒館、茶樓中整天地不露面,形跡詭異,無一例外的這些人的身邊都帶著一件或者幾件趁手的傢什,舉手投足之間隱隱帶著一股讓人膽寒的氣勢,難以與人親近,只是從這些人的眼神就能看出,絕非善類。

大明朝太祖皇帝定下了規矩,民間嚴禁攜帶超過九寸刃口的開刃武器,違者刑三十杖,流放三千里;除入籍的獵戶,私藏弓弩一律以謀反罪論處,獵戶丟失登記在案的弓弩以同罪處之。

只是上有法度,下有對策,刀槍劍戟不讓帶,懷裡、衣袖中藏上幾把小巧的匕首誰能發現?

精鐵的扇骨,鐵木製成的煙桿,渾圓的木棍,柺杖、雨傘、甚至板凳、魚竿都能夠成為取人性命的武器。

偶爾也有膽大妄為的亡命之徒無視法度,公然地將刀劍隨身攜帶在身上,只是這個時候巡檢司和城衛所很有默契地裝聾作啞起來,誰願意無風起浪地多管閒事?

縣衙之中的知縣老爺坐不住了,前幾天以王老爺子為首的鄉紳們前來請願,要求縣衙派人保護王家在縣城中的產業,這樣的先例誰敢開口應允,以後豈不是誰家得罪了人都能要求縣衙保護?

簡直是無理取鬧,當場就將這些鄉紳們頂了回去。

那周知縣瞧著現在的事態,唯恐在他的轄區內鬧出亂子來,只能亡羊補牢地下令巡檢司和衙門捕快加強巡邏,城衛所的人嚴密盤查,沒有路引的生面孔一律不準入城,不聽勸告者可拿下問罪。

只是,這些個措施反而鬧得本就不大的富陽草木皆兵,弄得街道上冷清了不少。

其餘地方的冷清,反而突出了青衣巷的“熱鬧”來。

衙門不管,老王家就得自己想辦法應對,周圍的街頭巷尾多了些精壯的漢子,王家的宅子內外也布上了提著水火棍的家丁護院,據說這些人現在都歸了王縣丞家練過拳腳的公子統領,儼然一副嚴陣以待的架勢。

青衣巷的事情已經過去三天,富陽城裡依然“風平浪靜”。

通過陸路和水路彙集過來的各路神仙進城以後不幹強買強賣的勾當,也沒有做殺人放火的營生,更不會一言不和就抄傢伙砍人。

街面上的小偷混混不見了,遊手好閒的地痞流氓躲了起來,就連衙門裡的那幫捕快也沒見到在街上晃悠佔商家的小便宜。

沒想到知縣大老爺上任伊始說喊出的“教化富陽百姓,還郎朗之青天,創夜不閉戶、路不拾遺之盛世”的話讓一群別有用心的綠林好漢給實現了。

老百姓的日子還得接著過。

街面上時不時有流言蜚語傳出來,開始的兩天也確實鬧得有點人心惶惶,甚至有幾家大戶收拾了值錢的物件準備舉家出城去鄉下的莊子躲幾天,但是這些江湖好漢並沒有像傳言中那般拎著刀子幹出那些無法無天的事情出來,除了街面上多了些生面孔,日子跟往常沒有什麼區別。

鄉紳大戶們不走,平頭老百姓就更不會隨便地挪窩了。

大好的安生日子過得好好的,誰願意拖家帶口地四處“逃難”去。

現如今又不是百年餘前的亂世,大明朝的龍威死死地壓在頭頂呢,就算是江湖上的亡命之徒也不敢百無禁忌。

經過了幾天的觀察誰都瞧出來了,這些好漢指定就是衝著青衣巷的王家去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現在有不少人在等著看王家的熱鬧呢!

除了王家,鬧騰了兩天民心也就安定了下來,日子還是照著往常的過,只要繞著點青衣巷走就是了,這個時候誰還會想著跟王家扯上關係。

侯門堤上的縣丞老爺府邸,碩大的三進庭院裡一片冷清,就連平日裡守在大門口的三五個家丁也不見了蹤影,只留了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家奴靠著柱子犯困。

王延年只穿了一件單衣,面色沉靜地來回在書房中踱著步。

腦門上已經熱得大汗淋漓,身上的單衣也已經被汗水滲透,但是案几上端上來的冰鎮酸梅湯連動都沒動,似乎這位王縣丞的心頭並不如表面上看上去那麼沉著冷靜。

王延年的計劃不可謂不周詳,當得知了老大家裡收了一件前朝宮廷的白玉觀音,就到處散佈謠言說這尊白玉觀音裡隱藏著一件天大的秘密;然後又買通馬二狗在青衣巷裡鬧出了動靜,給這個謠言又添了一把火。

這些天來江湖上各種傳聞已經鋪天蓋地,話兒也被傳得越來越玄乎。

一些不懷好意的人或明或暗陸陸續續地彙集到了富陽城裡。

青衣巷的王家大院已經鬧得人心惶惶。

知縣周謙仁也被這件事情搞得焦頭爛額。

今天太陽落山以前剛從合州傳來的加急公文裡,知州大人嚴令富陽縣衙穩定地方,不能出任何亂子,否者拿周謙仁問罪。

到目前為止,所發生的事情都在王延年的設想之中。

不過王延年也有失策的地方,他想要富陽城亂起來,最好能夠讓州府直接將周謙仁頭上的七品官帽摘了,到那個時候他王延年再登高一呼組織鄉紳望族平息事端,之後這知縣的寶座也就八九不離十是他王延年的了。

但是千算萬算王延年沒有想到如今的時局,至天龍朝一統天下,已經幾十年沒有再動刀兵,中原腹地更是百餘年未經戰事,民心穩定,根本就不是幾個綠林好漢能夠鬧起來的。

而且這些綠林好漢也不是他王延年的人,進城了以後一個個都變成了順民,比本城的百姓還要老實,根本就不像是來鬧事的。

富陽鬧不起,王延年所有的心血都謀劃都白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