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延年已經分了產業自立門戶,除非大哥王延壽登門相求,否則本家的事情是不好到場隨便插手的,容易被人誤會貪圖本家的富貴。
老的來了要犯忌諱,小的卻沒有這麼多的顧忌,因此王延年將自己的兒子指派了過來聽候本家差遣,也算是表明了與王家本家有共同進退之意。
“來了……老太爺、老爺……侄、侄少爺……”
在青衣巷外望風的護院嘴裡嚷嚷著,跌跌撞撞地衝進府門,哆哆嗦嗦地站在堂屋門外,結結巴巴地說道:
“那些、那些人來了!現、現在、現在已經到了青衣巷口,四個、四個領頭的,後面跟了好些個打手!”
“滾!”
王老太爺看到這護院慌慌張張的模樣就生氣,睜開半閉著的眼睛,正襟危坐:
“我們是主,來者是客,這是大明的天下,是有王法的,誰還敢血洗我王家不成!都給我把腰桿挺直咯!”
“都把腰桿挺直了,準備迎客!”
門外,護院的頭領聽見王老太爺的號令高聲地重複著,那些遊走在前後院子的護院們聽見聲音快速地靠攏過來二三十人,這些人都是王家精挑細選出來撐場面的精壯漢子,一個個長得身強體壯,一副孔武有力的模樣。
靠攏過來的護院們按照事先佈置好的樣子,從院門的臺階上開始,分立在直通堂屋的小道兩旁,一人一個火把,手裡的短刀全部丟了刀鞘,明晃晃的鋼刀就這麼橫插在腰間,挺胸抬頭怒目而視。
剛擺開了架勢,王家的大門就緩緩地打開了。
“哎呀!王老爺這是做什麼呢,大家都是老熟人了,還用得著擺出如此大的排場迎接嗎?客氣、真是太客氣了。”
進了王家的院門就大聲說話的還真不是陌生人,正是富陽縣裡的刀把子**。
跟在**身後的也就只有三個人,那幾十個所謂的打手全都留在了門外,連王家的臺階都沒有踏上去一步,也不搭理守在門口一臉警惕的護院門,相熟的人圍在一起自顧自地說笑。
**領著三人進來一路上談笑風生,沒有半點像是上門惹事的樣子,不時地還停下來對著兩邊擺開了陣勢的護院們評頭論足一番,什麼這個人下盤不穩一踹就倒,那個人手上太乾淨根本就不是握刀的手。
騷得那些為了錢好容易鼓足勇氣前來迎客的漢子們面紅耳赤,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王家的這拳下馬威算是打在棉花上了。
在黑道流氓面前耍威風,這不是在關老爺面前耍大刀嘛,根本就是班門弄斧。
王老太爺帶著王延壽和王良走到堂屋的門口迎客,在**的介紹下才知道這次登門的三位無一不是江湖上響噹噹的人物,就連王老太爺這個多年不在外面走動的老人對這三個名字也不陌生。
俠以武犯禁,在官府的眼裡不管是黑道上打家劫舍的強人,還是白道里行俠仗義的大俠都是不服教化,仗著武藝高強肆意妄為的歹人,通通都是黑的。
大明朝立國百五十餘年,對江湖的管控力度只有增加沒有減弱,甚至有專門的機構監視和控制江湖上的門派。
不同於亂世,在太平盛世下混江湖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除非逼不得已誰會心甘情願地躲進山中落草為寇,鐵了心地跟官府對著幹。
在江湖上混一方面要養活一大幫的兄弟和他們的家眷,另一方面又要處處小心地應付官府,大多數的門派都有各自的營生。
比如這次前來的三位,槓子幫三當家八面風王正,金水門掌舵的大公子浪裡翻孟魚躍,還有天威鏢局鏢頭金槍客楊三立。
槓子幫控制了湖廣八成以上的槓子夫;金水門橫行長江多年,漁業買賣已經做出了四川;天威鏢局更是大明南方最大的鏢局。
正是有這三個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聯袂抵達富陽縣,才將各方蠢蠢欲動的勢力壓得死死的。
進門的時,**刻意拖在了後面,小聲地對王老太爺說道:
“老太爺,現在可不是認死理的時候,該割肉還是得割。”
“我明白。”
王老太爺點著頭答應。
王家與到訪的四人分賓主坐下,王老太爺不敢怠慢,招呼著給客人上茶。
可是連著喊了兩聲也沒人答應,才想起來府裡的女眷都躲到後院的樓子裡了,現在哪裡還有丫鬟做這些事情,最後還是一直候在門外的護院頭領反應快,領著身邊的護院去後堂裡端了幾碗茶水出來。
最先開口說話的是**:
“王老爺、老太爺,這次我**受三位大俠的推舉腆著臉上門來做一次中間人,一個呢有我這土生土長的富陽人出面說項能避免些誤會,另一個就是給大家的交易做個見證。”
“有楊老大出面我們自然是放心的。”
伸手不打笑臉人,此時王老太爺也只好以禮相待,跟**應付了幾句場面話。
浪裡翻孟魚躍不過三十出頭,將端到面前的茶水輕輕地推開,沒有喝的意思,嘴角微微地翹起:
“門外擺出的陣勢挺好看的,嘿嘿。”
“這……”
王老太爺被這句不軟不硬的話頂得難受,原本就是任人宰割的老母雞,卻非要多此一舉地把自己妝扮成山雞,何苦被人當面給拆穿。
屋裡的人誰能聽不出來,想要壯威風的護院被說成了好看,這不單單是說王家不懂江湖上的規矩,也是在警告王家不要輕舉妄動。
現在雙方沒有撕破臉皮鬧翻,還能坐在一起說笑,要不然那需要把話說的如此彎彎繞繞的。
**見話談得有點僵,忙轉過身來衝著王家人眨眼,搶著說道:
“王老太爺咱們還是談談生意吧,您看是不是把家中的那尊神給請出來了?”
“良兒,你去找你伯母把那尊白玉觀音拿出來吧!”
王家只不過是富陽的大戶,別說三個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幫派惹不起,就是充當中間人的**平日裡見了也得客客氣氣的。
這些人就算不會當場殺人放火,背地裡使絆子下陰招要不了多久王家看似碩大的家業就能給折騰光,到時候還不是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倒不如舍財消災。
王良將晶瑩剔透的白玉觀音交到**的手裡,似乎這巴掌大的小玩意有千斤重,**厚實的手掌不由自主地顫抖了兩下,低著頭的雙眼裡閃出一絲貪婪的目光,只是想到這尊白玉觀音過了今天晚上不知道會粘上多少人的血,那絲貪婪化作了恐懼。
王老太爺就算再堅挺,畢竟是上而來歲數的來人,當白玉觀音出現在眾人的眼前時,臉上露出了疲態,慢慢地從懷裡摸出一張四方的當鋪憑條:
“白玉觀音為上好的暹殷白玉,長三寸有餘,重三斤六兩。百年老玉,成色上層,估價值六十兩金。客人做死當,得黃金三十兩。各位這是宏盛當鋪的憑條,老朽保證以後不會再有貨主上門討要。”
**像捧著燙手的山芋,畢恭畢敬地放在身邊的案几上:
“三位大俠,您看……”
所謂的買賣不過是個好聽的說辭,這尊白玉觀音最後到底會落在誰的手裡還不得而知,沒有人會了它付給王家三十兩黃金,或者是六十兩黃金,甚至前來的三個人至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句話,只是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
“這……”
**能夠跟著來王家,並不是說他有這個資格跟三位大佬平起平坐,不過是誰都不想落下口實,隨便找了一個人來充當惡人罷了,**狠下心來將玉觀音揣進了懷裡,丟下一個錢袋:
“王老爺子,既然買賣已經做了,我們也要告辭了。日後再來叨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