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虎卫》 鱼羊果

黑衣人已經怕到極點,以近乎嘶喊的方式說出最後的兩句話,說完以後見到殷琥不再向他走過來,彷彿被突然抽光了力氣,倚靠在圓木柱子旁邊,嘴裡依然有氣無力重複地嘀咕著:

“我說……不、不要殺我……”

“……”

短暫的沉寂之後,周圍的人群猶如炸開的油鍋,轟然喧譁起來。

“我就說王家有問題,你們還不信!現在看看,終於水落石出了吧!咱們富陽縣就是他們王家在搞風搞雨……”

“可別是栽贓陷害吧?”

“誰敢拿命來栽贓,地上的血可是還冒著熱氣呢!”

“周大人走了,現在還有誰能治得了他王老二。咱們富陽縣也不知道犯了什麼太歲,過完年就不得安生,好不容易青衣巷的事情過去了,現在又出來這麼一檔子事,哎!”

“擔心什麼,咱們不是有殷老虎嘛!”

“沒錯,瞧殷老虎那一臉的殺氣,沒準還真敢把王二郎給殺了。”

“……”

咒罵的、質疑的、哀嘆的……不管是百姓還是衙役,鬧鬧哄哄地亂作一片,甚至連衙門的官吏也忍不住小聲地跟身邊的人嘀咕。

雖然街面上早就傳說王縣丞跟青衣巷的事情脫不了干係,可是這樣的說法實在太讓人匪夷所思,真正相信的人並不多,就連青衣巷的王家也覺得是有人在背後中傷他們的二老爺,畢竟王延年與青衣巷的王家是有血緣關係,王延年是王老太爺的親兒子,無論無何也不會算計到自己本家的頭上來吧。

可是現在黑衣人的話無疑坐實了王延年的罪名。

黑衣人雖然沒有說出王延年的名字,但是如果說王良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子沒有得到他父親的首肯,怎麼敢做出這等滿門抄斬的事情出來!

王延年不但是今天想要火燒裕豐倉的幕後主使,同時也是上月火燒青衣巷王家,害得眾多大戶失竊的主謀。

殷琥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在全縣百姓的面前當眾揭穿王延年的醜惡嘴臉,就算如今整個富陽縣就數他的品秩最高,眾目睽睽之下人贓俱獲,這次王延年註定要身敗名裂了。

殷琥收刀還鞘,張開雙臂大聲地喊道:

“安靜!”

等到周圍嘈雜的喧譁聲漸漸平息下來,殷琥才繼續說道:

“各位鄉親,匪徒供認是受到王縣丞家的公子指使前來燒燬裕豐倉,此事茲事體大,為了慎重起見還是得請王公子過來對質一番,不知誰願意陪著本官去侯門堤請王大人和王公子出來把事情說清楚?”

剛才還咒罵著王延年的人此時聽說要跟著一起去侯門堤的王家,立馬就閉上嘴巴不敢再開口呼喊了,面對殷琥的提議大家也面面相覷,裝聾作啞地不願意出頭。

如果此時有個比王延年品秩更高或者相當的官員帶頭,情況肯定大不一樣,俗話說民不與官鬥,真要是這樣跟著殷琥闖到王家去,能定了王延年的罪也就罷了,如果依然奈何不了王延年,在場的人那可就是以下犯上,以王延年睚眥必報的性格,肯定會在日後算計今天跟著殷琥前去鬧事的人!

就連因為王延年罪名敗露,激動得一臉通紅的方百川也沒有立馬出言附和,王延年的狡猾已經讓這位主薄大人深為忌憚,即便是在證據確鑿的情況之下也不得不小心謹慎,單單靠著一個人的口供,還不足以讓方百豁出去跟王延年死磕,他需要更加有利的證據。

方百川原本就站在殷琥的身邊,此時更是又邁出了一小步,幾乎就要貼著殷琥的身體,壓低了聲音,小聲問道:

“玉虎,前後的事情似乎你都已經知道詳情,到現在這個時候也不要再藏著捏著了,若你能拿出致縣丞大人於死地的證據,本官替你去把王家父子抓到衙門公堂,如何?”

“方大人,這次王延年在劫難逃,不過卻不需要大人親自前去拿人,裕豐倉還有更要緊的事情需要大人清查一番!”

殷琥的話終於讓方百川無法保持鎮靜,指著身後的裕豐倉驚呼道:

“你是說證據就在裕豐倉中?”

“沒錯!”

殷琥手上沒有衙門進出裕豐倉貨物的賬本,更不清楚銀庫中此時應該藏有多少銀兩,要想查清楚必須由方百川這個衙門主薄出面,方百川說話畏畏縮縮,殷琥可不是如此做派的人物,大聲地說道:

“裕豐倉巡檢司裡有一位當差十幾年的老弓兵羅標,在他的協助下下官已經查清楚了王家在裕豐倉中所耍的手段。

聽聞方大人與以前的周大人多次前來清查倉房,卻從來沒有查出問題所在,那是因為王延年在外地購買一批劣質的貨物,以跳粱換柱的手段把徵收的優質稅物替換了出來,大人和周大人前來清查的時候不是清點裝箱的數量,就是打開放在外面的貨箱抽驗,自然無法看出裕豐倉內的問題所在。”

不等方百川恍然大悟地追問,殷琥當眾說出了更加致王延年於死地的話來:

“銀庫之中有一批稅銀被王延年私自取出貪汙,如果方大人此時帶著賬冊和人員入庫清查,一定能夠找到王延年貪贓枉法的證據!”

“啪!”

方百川用力地撫掌,咬著牙說道:

“玉虎賢侄,本官今日就信你一回,跟你一起挖出依附在富陽縣裡的毒瘤,還富陽縣朗朗青天!”

“我願意跟著殷大人前去擒拿貪官王延年!”

吳三嘶喊了一個晚上,此時喉嚨早已經沙啞,不過聽到方百川表態以後立馬扯開喉嚨喊了起來,為殷琥壯聲威,有人帶頭以後那些站在人堆裡跟著瞧熱鬧的混混閒漢們也唯恐天下不亂地喊起來:

“我!我願意!”

“跟著虎爺抄了王二郎的宅子去!”

“兄弟們,走啊!把王二郎從被窩裡揪出來遊街咯!”

“……”

真要上門抓人當然不能靠著這些無法無天的混混流氓,在殷琥的組織下方百川帶著人火急火燎地跑進衙門裡,拿出裕豐倉多有倉房的鑰匙和賬冊,準備連夜對裕豐倉進行幾十年來最大規模的盤查,衙門六房的衙吏、差役全都不得擅自離開,哪裡出了問題就立馬將人扣押審訊。

捕頭馬一平帶著衙役搜捕裕豐倉內的幾名賬房先生,他們是王延年的心腹,這些年沒少幫著王延年幹這等偷樑換柱的事情,將他們抓捕歸案至關重要。

城防衛所的百戶帶著人馬姍姍來遲,不管之前王延年與城防衛有什麼樣的交易,這個時候沒有人願意跟著王家一起陪葬。

北城城防隊的兵甲依然留守裕豐倉協助主薄方百川,殷琥親自帶著其他數十名鄉勇前往城南侯門堤的王家,將一眾案犯捉拿歸案。

一場富陽縣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搜捕行動在殷琥的帶動下展開,嘉靖三年,三月十一的夜對富陽縣城裡的老百姓來說註定又是一個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