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虎卫》 鱼羊果

“……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笑看紅塵人不老。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求得一生樂逍遙。我得意的笑……”

殷琥哼著腦子裡冒出來的無名小曲,搖搖晃晃地從吳三家中走出來。

這兩天發生的事兒讓殷琥覺得刺激,只覺得這樣的生活才是自己想要的,別人巴不得安安生生地過日子,他是恨不得事情鬧得不夠大。

不但殺了馬二狗,還跑到王延年的府裡當了一回座上賓,順便給自己討了一個巡檢司的差事。

第一次殺人什麼感覺?

殷琥心中還真沒生出什麼異樣的感覺來,只覺得原本就應該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殺了也就殺了。

更何況馬二狗本就是一個該殺的人。

“前面可是殷家小哥?”

殷琥折騰了一個晚上,把馬二狗買命的一百兩銀子送到吳三家中,原本是想著回家美美得睡上一覺,結果剛剛走到春水橋頭就被人從身後叫住。

招呼殷琥的是一身短打裝扮的車伕,站在一輛烏蓬馬車的邊上,見殷琥停住腳步,走過來說道:

“殷家小哥,我家老爺請你到馬車上一敘。”

“你家老爺?”

殷琥警惕地左右張望一番,盯著面前模樣陌生的車伕,馬車上打著的是“張氏車行”印記,車是從車行租來的,但是趕車的人卻是宅子裡的下人。

殷琥好舞刀弄棒,卻不是一個頭腦簡單的莽夫。

相反,因為腦子裡總會冒出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他的見識和智慧遠不是一般人可比,該裝傻充愣的時候絕不會出頭,需要算計思量的時候也絕不會莽撞。

這幾天富陽縣中龍蛇混雜,當真是什麼樣的鳥都有,殷琥不得不小心謹慎。

什麼人如此神秘地找上自己?

車伕瞧出殷琥的顧慮,小聲地說道:

“殷家小哥放心,我家老爺是衙門裡的主薄大人,此次前來是有些事情詳詢,還請殷家小哥隨我過去見上一見。”

正九品的衙門主薄算是官場上最低品級的官員,有的下縣主薄只是從九品,或者乾脆就不設這一職位,由主政的堂官兼任。

主薄是衙門事務官,與縣令、縣丞算得上一縣之中最有權勢的人。

殷琥對富陽縣主薄方百川並不陌生,他爹還在世的那些年,逢年過節都會前去拜會,這個時候眼巴巴地找上門來,殷琥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因為什麼事情。

殺馬二狗的事情殷琥不但沒有瞞著,反而大張旗鼓地入城,鬧得滿城風雨。

才半天時間富陽城上下都知道昨晚上趁火打劫王家老二的賊人被殷琥給殺了,殷琥正大光明地拎著滿滿一包金銀器物到王延年的府上邀功請賞,除了羨慕殷琥可能得到的賞賜,就是感嘆殷老虎果然是個敢動手殺人的渾人。

往日裡殷琥喊打喊殺,街坊鄰居都只當是二愣子犯渾,可誰知道殷琥還真就敢下殺手,活活地把人給打死,這下殷琥的名號除了“愣”、“瘋”、“渾”意外,還得再加個“恨”字,只怕在富陽縣城裡更沒有人敢再招惹這頭瘋虎了。

“方大人,學生殷琥拜見。”

殷琥走到馬車外,恭敬地抱拳行禮。

跟在王延年的府上霸氣側漏的武夫模樣不同,此時的殷琥收起桀驁姿態,以縣學生員的身份拜見這位縣令的心腹。

殷琥從小天資聰慧,他爹又一門心思想要兒子考取功名,不到十歲就讓殷琥靠進縣學,原本想要帶在身邊日日教導,時刻督促,可誰知道往後的日子殷琥會變得越來越混賬。

即便只在縣學裡待了不到半年的時間,生員秀才的身份是殷琥實實在在考得的,此時以學生的身份拜見衙門堂官也算恰當。

車廂裡沒有露面的方百川還算客氣,聲音嘶啞著低聲說道:

“殷賢侄莫要多禮,進來陪本官說幾句話吧。”

殷琥撩起馬車前面的布簾子,彎腰鑽進並不算寬敞的車廂裡。

難怪方百川縮在裡面不願意出來見人,此時這位主薄大人的儀態實在有點狼狽,身上不但沒有穿著官衣,就連外套也沒有披一件,只穿了一身打底的單衣。

衣衫上滿是烏黑的灰燼,灰頭土臉的模樣顯然是剛從王家的火場離開。

周謙仁和方百川是真急了,兩個人沒有想到事情會鬧得如此之大,說的輕一點是強盜行兇防火,往重了說就是謀反作亂。

最要命的,還讓這些人大搖大擺地離開了富陽縣,作為富陽縣主要官員,難辭其咎!

正當周謙仁被王延年的毒計逼得手足無措的時候,傳來了殷琥抓住盜匪的消息,周謙仁礙於身份不能也不會親自前來見殷琥,才委派心腹方百川前來,這時沒等殷琥在車廂中坐穩,方百川揉著疲憊不堪的腦袋說道:

“周大人常常在本官面前提起賢侄,說賢侄英雄了得,如今看來周大人果真是慧眼識英才啊!昨日若不是賢侄出手仗義出手,不但王大人家會矇蔽損失,就連衙門的臉面也會無存。

只是不曾想盜匪如此猖獗,連衙門官員的府邸也敢闖入,當真是目無法紀,可惡至極!”

“鬼才信你!”

殷琥規規矩矩端坐在車廂中,低著頭恭敬地聽著主薄大人不鹹不淡的讚揚,偷偷地撇著嘴。

慧眼識英才?

哄鬼呢!

那周謙仁曾經在大庭廣眾之下當著全縣的鄉紳百姓明說,最看不上的就是教習殷文正家的兒子,直言殷琥是整個富陽縣的禍害,只要作奸犯科落到他的手裡,該殺頭絕不充軍,若不是如此殷文正也不會氣得一病不起,沒過幾天就斷了氣。

雖說確實是殷琥不爭氣,殷文正才氣出病來,可若不是周謙仁如此大放厥詞,也不至於那麼快嚥氣。

最後讓殷琥落下個氣死老爹的惡名。

原本王延年想要對付王延年並不算難,只要留下馬二狗的命,把他交到衙門,在人贓俱獲之下什麼都真相大白,可偏偏寧願殺了馬二狗也不把人交給衙門,何嘗不是存了報復的心思。

殷琥沒有幫著王延年對付周謙仁已經算不錯了,自然也不會為周謙仁避禍擋災。

“方大人,您找學生有何事,不妨直接跟學生說了吧。”

方百川沒有注意到殷琥不屑的表情,發了一通感慨後,說道:

“賢侄,昨日你殺賊擒兇,挽回富陽老少爺們的顏面。周大人很是欣慰,願意作保,保舉你如衙門刑房在馬捕頭的手下當差。”

方百川頓了片刻,壓低聲音說道:

“而且周大人承諾,你若能勘破昨夜十樁盜搶案件,許你做衙門典吏!”

“典吏!”

周謙仁連最看不上眼的殷琥也許下如此大的重利,當真是疾病亂投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