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虎卫》 鱼羊果

“動作快一點!”

“哎呀,你們這些鱉孫子到時麻利兒點啊!沒見著日頭都讓雲給擋了嘛,這春雨一來就是好些天,不早些把貨入倉,等著讓水給泡了啊!”

“輕點放!哎喲,王公子,您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幾天沒過來,你手下的這些人可懶散了不少,這要是讓我爹看見了,你們這些人又少不得一頓責罰!”

“王公子莫怪……”

門外吵吵鬧鬧的喧譁聲傳到巡檢司的小屋裡,殷琥放下冒著熱氣的茶碗,從公案後面的太師椅上站起來,走到門口看著不遠處王延年的兒子咋咋呼呼地指揮著倉房腳伕們把已經在臨時棚架裡堆了幾天的貨物裝車,準備著往倉房裡運。

王良趾高氣揚地呵斥身邊動作還算麻利的腳伕們,對站在巡檢司門口的殷琥視而不見。

這些貨物是幾天前送來的仙女山春茶,就是王全準備用來做賭注的那批貨物。

原本早就應該入庫,可是三天前經殷琥那麼一鬧騰,嚇得王全好幾天都沒有露面。

五座倉房平時只開一個只供人進出的小門,大閘門的鑰匙全都存放在衙門口裡,想要取出來必須得有縣令的手令,管事的被嚇得不敢出工,自然也就沒有人去衙門取鑰匙,這批大木箱子裝的茶葉也就在臨時搭建的貨棚裡放了三天。

王全不露面也不完全是被殷琥嚇住了,他在裕豐倉裡搞出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結果還讓殷琥抓住了由頭,藉此發難,在所有人面前樹立起威望,回到王延年那裡自然也討不到好。

可是裕豐倉是王家的重中之重,王家不能眼見著殷琥在這裡站穩腳跟。

王良這是來給裕豐倉裡裡外外的人撐面來了,那趾高氣揚的模樣是在告訴所有人,如今裕豐倉還是王家的,將來就連富陽縣也是王家的。

殷琥雙手插在胸前,斜靠在巡檢司匾額下的圓木立柱邊,好整以暇地問道:

“標爺,這是在幹什麼呢?”

“回大人話,王公子把存放在衙門裡的鑰匙拿過來了,現在已經打開倉門準備要入倉呢。”

“如此簡單就搬貨入倉?”

殷琥雖然沒有接觸過倉房事務,但是知道就算是自家的倉房貨物入倉,那也是有整套流程的,最起碼的交接手續是必不可少的,否者貨物進倉以後出了問題,那責任是倉庫管事的,還是送貨的?

此時貨棚下的腳伕和倉房賬房先生既不開箱驗貨,也不請衙門裡的人過來現場交接,甚至沒有清點數量,直接打開倉門的大閘門,就要把貨往倉房裡房,當真是跟進出自家的臥房一般。

“這……”

羅老頭站在殷琥的身後,抬起頭來盯著殷琥的側臉看了一眼,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神采,伸出舌頭來舔了一下乾裂的嘴唇,小聲說道:

“原本不能如此輕率的。貨物出入官倉得有衙門、巡檢司和倉房三方的人到場,當面清點貨物,各自登記記錄,核對無誤以後再入倉。可是……”

羅老頭猶豫著不敢再說下去。

殷琥轉過頭來看著精於世故的羅老頭,這是個成了精的人,正是這份知情識趣的處事原則讓他能夠安安穩穩地待在裕豐倉裡,這樣的人圓滑,但是也非常地精明,殷琥三天前所表現出來的強勢已經讓羅老頭聽到些山雨欲來的風聲。

裕豐倉裡所有人都猜測殷琥這個巡檢做不長,進進出出都躲著巡檢司的公門,只有羅老頭跑前跑後地在殷琥面前獻媚討好,只這份審時度勢的眼光就比尋常人高出幾分。

不過現在局勢並不明朗,羅老頭還摸不清殷琥的底細,依然左右搖擺,採取兩邊都不得罪的態度。

小人物自有小人物的精明,市井百姓自有市井百姓的處世方法,羅老頭在裕豐倉的差事雖然俸祿微薄,但是也養活了一大家子的人,只憑殷琥所表現出來的兇悍手段,還不足以讓這個精明的老人徹底投改投門庭。

殷琥冷冷地盯著羅老頭,說道

“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出來,天下是大明的天下,小小縣丞也想一手遮天,豈不可笑!標爺,我看你也是個聰明人,否者也不能留在裕豐倉這麼長的時間,雪中送炭總要好過錦上添花。”

羅老頭被殷琥的伶俐的眼神盯得心裡犯怵,咬著牙戰戰兢兢地說道:

“大人是人中龍鳳一樣的人物,可王大人也畢竟是衙門的官老爺,屬下不過是個行將就木的老小子,只想著安安生生地過了這一輩子,如何敢得罪二位啊!”

“本官不需要你衝鋒陷陣,問你什麼你只管直說就是了。”

“如此也好!”

羅老頭擔驚受怕的神色稍緩,指著不遠處搬運貨物的眾人,說道:

“多年前裕豐倉巡檢司就已經有名無實,老巡檢大人離開以後,弓兵們也被王大人調到其他巡檢司去了,若不是需要一個書寫公文備案的人,屬下也早已被裁撤了。巡檢司形同虛設,進出裕豐倉的貨物自然沒有權利過問,這些年裕豐倉的貨物都是這麼地進進出出,從衙門拉到倉房門口,再由倉房的人直接送進去,貨品記錄文案等到關上倉門以後再照著原樣抄寫兩份,一份就是倉房賬目,一份加蓋巡檢司大印存放,沒有人當真去查箱子裡到底裝著什麼。”

殷琥皺著眉頭,問道:

“周大人和方主薄難道就沒有前來抽驗?”

“如何沒來!”

羅老頭略微激動地說道:

“就在周大人告病前還鄉前半年,跟方大人一起對五座倉房進行了十幾次抽驗,可是三方賬目無誤,碩大的倉房也不能全都挨個地盤查,查了許多次也沒有查出問題出來。

聽說周大人和方大人原本準備在臘月過年以前對裕豐倉進行一次大盤查,可是被王大人找了些理由拖到年後。二月剛過,裕豐倉上上下下都做好了準備,誰知道又出了青衣巷的事情,鬧鬧騰騰一個多月,結果周大人累得病倒了,大盤查的事情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原來是這樣!”

所有事情都明瞭了,周謙仁想要動裕豐倉這塊肥肉,結果把王延年給逼急了,殷琥突然感覺到一陣陰風迎面而來,抬起頭來正好看見王良面色陰邪地瞪著他。

殷琥心頭轉過無數念頭,那個把他弄進裕豐倉的幕後之人顯然對富陽縣的局勢瞭如指掌,而且也很清楚王延年的命門所在,這個人把殷琥當做刀子,一刀插在王延年的心臟上,顯然是想要借自己的手對付王延年。

只要查清楚王延年在裕豐倉中耍了什麼手段,就可以把萬延年推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富陽縣什麼時候藏著如此厲害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