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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元帝話音落下,周遭的一眾夫人與皇子們便皆笑了起來。

難得他心情好,居然還能打趣旁人幾句,眾人自然也不好白聽着沒個表示。

此時,中元帝便喚過了一旁的邢有榮,吩咐他道:“你去送一送晉陵吧,今晚天冷路滑,叫人小心着些。”

邢有榮躬身應是,上前引着秦素從側殿走了出去。

這一幕皇族父女對話的情景,席間眾人自是瞧得清楚,許多人看向秦素的眼神都變得幽深了起來,皆是覺得,這位公主殿下在中元帝心中的分量,只怕要重新估算估算。

且不說殿中諸人是如何地心思各異,只說秦素,離開臨華殿後她便乘上了步輦,在邢有榮的陪同下,順順利利地回到了永壽殿,又予了邢有榮一個大大的錦囊,便命他去了。

永壽殿此時也是明燭輝映、燈火通明,除白芳華、程樵這幾個大監還能保持幾分沉穩外,其餘宮人皆是一臉雀躍,對即將於戌正時分舉辦的儺儀充滿了期待。

皇城裡的儺儀乃是一年中最大的熱鬧,屆時,五位成年皇子將各引一百二十禁軍,着青、赤、黃、黑、紫五色衣,分列為五隊,變幻各種陣法,沿外皇城的宮道從東到西列陣而行,而大都百姓亦可入城觀賞,實可謂與民同樂之盛事,也難怪永壽殿里的小宮人們一個個魂不守舍。

他們居於深宮,每一日都是如履薄冰,稍微犯點錯就要被罰,而他們最大的盼望,便是這一年一度的不講究規矩、模糊尊卑的儺儀了。且歲暮還有一樣好處,就是允許部分宮人離宮遊玩。當然,有外出意願的人是必須提前報備的,出入宮門時亦需查驗腰牌,也算是一年一度地給小宮人們放上幾個時辰的假。

也正因如此,永壽殿中充滿了坐卧不寧、歡喜難禁的情緒,秦素的心情也多少受到了影響,只覺得滿心愉悅。

進殿之後,她一面由得阿栗替她撣雪換衣、卸去釵環,一面便向隨侍的白芳華笑道:“我看那幾個小的已經快要坐不住了,一個個脖子抻得老長,按個綳簧她們就能彈出外皇城去。還有阿桑和阿梅,這兩個早早就報了要出宮遊玩,我看她們這會人雖在此,心卻早不知飛到什麼地方去了呢。”

見她心情甚好,白芳華便陪笑道:“他們每年也就盼着這一天,我們也不好太拘着他們。”

秦素便輕笑道:“這個我知道的。之前我也聽程大監說過,宮裡講究在歲暮這一日和和氣氣、歡歡喜喜地,連個眼淚珠子都不許見呢。”語罷她便又掩了唇,戲謔地道:“唯苦了你們幾個掌事的大監,也不好虎着臉,也不好不管,輕不是重不是的,好生為難。”

白芳華被她說得笑了起來,道:“還是公主殿下體恤我們,知道我們的苦處,果然是處處為難得很,到了年尾還得捱着。”

秦素聞言不由失笑,向阿栗道:“你瞧瞧,白女監這哪裡是叫苦,這分明就是討賞來了,我若不多賞些銀,今年這個歲暮便過不去。”

她話音方落,阿栗立時湊趣地屈了屈膝,笑道:“那我就先謝殿下的賞了。”

有她這個殿下“近臣”帶頭,在一旁伸着脖子聽的小宮人們哪裡還按捺得住,立時也大着膽子紛紛行禮,異口同聲地道:“謝公主殿下的賞。”

秦素被他們鬧得啼笑皆非,一時間倒是來了興緻,乾脆叫阿桑取了些金豆子出來,分裝在幾十個小布囊中,又拿了相應數量的木簽子,在拿硃筆上頭畫上圓點兒,將個小竹筒子裝了,叫他們搖簽取樂。

一時間,永壽殿中儘是“嘩啷啷”的搖簽聲,笑鬧聲更是不絕於耳。小宮人們搶着晃簽筒,運氣好的能搖出三四個點兒,那就是三四粒金豆子,足夠她們好幾年的月銀了,最不濟的也能搖出一個點兒,那也是很厚的賞賜了,總之是人人都沒落空,個個一腔歡喜。

好容易將一眾討賞的都打發下去了,秦素便自回了寢殿,換上了阿栗早就備好的衣裳,又將儺戲的面具拿了,方來到正殿,將白芳華招過來,吩咐道:“今日這儺儀可有得鬧了,沒兩三個時辰絕完不了,你挑幾個穩妥老成的留下來看家,別叫走了水,旁的我也不管你們。”

白芳華連聲應是,又問:“殿下這便要出去了么?”

秦素便將手裡的面具揚了揚,笑道:“我先帶着阿栗去外頭瞧瞧去,外皇城什麼樣兒我都沒怎麼見過呢。你也別跟着了,這一年到頭的也辛苦了你,今晚你也散散去。方才阿桑她們都去了,據說德勝門大街也熱鬧得很。你雖出不得宮,儺儀可也別錯過了,快些去吧,去晚了可搶不着好位置。”

見她只帶了阿栗一個宮女,白芳華便有些不放心,遲疑地道:“要不還是我跟着殿下吧,今晚外頭人多,別叫人衝撞了殿下。”

秦素便笑了起來,掩唇道:“這是絕不會有的事兒。我都聽皇兄們說了,今晚有金御衛守着呢,外皇城那裡都圍成鐵桶了,誰敢鬧事兒?”

白芳華聞言怔了怔,再一想,她這擔心確實有些多餘。

因每年的儺儀諸皇子都會參與,更有太子殿下在其中,故儺儀的護衛之責便由金御衛全權擔當,除了留下精銳人手護着中元帝之外,金御衛會將剩下的人手全都分派去外皇城各處。這麼些年下來,還真是從沒聽說在儺儀上出過事的,連個小孩子走失都不曾有過。

這般想着,白芳華倒也不好再堅持了,便躬身笑道:“既是如此,那我也不留着討人嫌了,也免得殿下瞧我不順眼。”

秦素被她說得笑了起來,迭聲道:“是是是,我就是多嫌着白女監來着,你快走吧。”

這話自又是引來眾人一笑。

白芳華到底還是有點不放心,便又將阿栗叫到跟前,輕聲叮囑她:“你千萬小心些,別叫殿下落了單,萬一有什麼事兒,你只管拿了腰牌去找那些守衛。你這腰牌是永壽殿的,這皇宮裡也沒幾處地方是你去不得的,進出宮門都使得。”

阿栗恭聲應是,秦素卻像是等不及了,拉着阿栗便飛快地出了殿門。

白芳華在她們的身後相送,眼見得兩道穿着玄色大氅的背影,在滿世界的燈火中嬉鬧着行遠,她忽然便記起,方才阿桑與阿梅她們也是穿着這顏色的大氅,若是從遠處看去,這幾個人的背影,居然有那麼幾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