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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素拂了拂衣袖,居高臨下地掃了杜十七一眼,復又看向了霍亭淑。

杜十七的跪禮她倒不稀奇,前世的她在秦素麵前也只有跪下叫“夫人”的份兒。秦素稀奇的是,霍亭淑這個前世與她沒有半點交集的人,如今也跪在了她的腳下。

這種人上人的感覺,確然爽快。

“皇子內家人不是很大的品階么?怎麼你突然就跪下了?難道皇子內家人比公主的品階還要小?”秦素說道。

說這話時,她的面上是一臉驚詫,最後問的卻是一旁的白芳華。

白芳華恭恭敬敬地上前替秦素理了理髮鬢,沉穩地道:“殿下這話說得反了,皇子內家人是最低的九品品階,殿下可是正三品,兩下里足差了六個品階呢。”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皇子內家人很了不起呢,剛才真是嚇了一跳。”秦素拍着心口說道,一副小女孩的模樣,語罷又垂眸看向了霍亭淑,細聲道:“這卻是我的不是,我還當你是多麼尊貴的夫人呢,一時倒沒敢還口。再者說,也是我眼拙,竟沒一下子認出你來,你生氣了就要叫人掌我的嘴,這也不怨你,都是我的錯。”

她笑眯眯地說著,然而所有人都能感覺到,公主殿下這是生氣了。

白芳華的臉也沉了下去。

一個小小的九品內家人,居然敢去打尊貴的公主殿下?她是不是活膩味了?這萬一公主殿下被打壞了哪裡,身為清涼殿的女監,一頓打是絕免不了的。

此念一起,白芳華的臉上便飛快地閃過了一絲戾氣。

霍亭淑此時正在拚命搖頭,只想出聲否認。然而,她的喉頭仍舊哽得生疼,無法出聲,她只得以頭搶地,無聲地叩首求饒。

很快地,她的額頭便見了血,身上的衣裳也沾了泥,衣着華麗的美人兒轉眼已是一身狼狽,那裡還有半點方才的儀態萬方?

秦素以眼尾餘光攏住她身形,向白芳華淺淺一笑:“白女監,若依照宮規,以下犯上,該當何罪?”

白芳華立刻躬身道:“回公主殿下,依宮規,以下犯上當杖五十。”

“哦?”秦素挑了挑眉,長嘆了一聲道:“白女監沒來之前我還不知道,宮規原來這樣嚴格。既然宮中有規矩,那便依着規矩辦吧,也別叫人說我這個公主經不得推敲,連點兒規矩都不懂。”

“不敢,公主殿下乃千金之體,是陛下的掌上明珠,誰敢說殿下您不懂規矩?”白芳華立時說道,語罷跪伏在地,肅聲道:“請殿下恕罪,是我來得遲了。”

隨着她前來的那八名宮女也齊齊跪下,口稱“公主殿下恕罪”,倒還有那麼兩分氣勢。

秦素的面上現出了一個溫和的笑意,上前虛扶了白芳華一把:“白女監何罪之有,快快請起。”

見她言語柔和,白芳華略略放了心,依言站起身來。

秦素便又和聲道:“我只是這麼一說罷了。有白女監在此,宮規自不會再有缺漏。”

白芳華忙應聲道:“是,謹遵殿下之命。”說著便轉身吩咐道:“來人,去刑作司報一聲。”

一聽到“刑作司”三字,霍亭淑一下子便癱倒在了地上,連饒命二字都說不出口,渾身顫抖如篩糠也似。

由刑作司的執刑手杖五十,那可是……要出人命的啊!

霍亭淑此刻再也不去想什麼臉面不臉面的了,一把便抱住了秦素的腿,流着淚死命地搖頭。

那該死的“饒命”二字,竟是怎樣也說不出口。

不說這兩個字,她又怎麼向人求寬恕?

霍亭淑直將頭搖得撥啷鼓也似,滿臉是淚,卻仍舊沒辦法吐出半個字,只急得她如玉的臉龐由紫轉青。

白芳華見狀,立時將臉一沉,揮手道:“把人拉開,成何體統!”

兩個宮女立刻走了出來,將霍亭淑拖去了一邊。

那可真的是拖。

霍亭淑兩條腿是軟的,那兩個小宮女就拖着她在泥地上走,另有個小宮女跟上前去,把她的鞋也給脫了。

這也是宮裡的規矩,拖着人走時,最忌諱的就是人走了,鞋還留地上,那可有多難看?所以每回都會有人先去把罪者的鞋子先脫下來,也免得在貴人們面前失儀。

被人當眾拖行,還被除了鞋,霍內家人今天的這個臉,丟得可相當不小了。

“殿下是想就地行刑,還是把人帶去刑作司再說?”白芳華又問道。

秦素有意立威,她自是心領神會,且這二女一個是沒品級、不受寵的小庶女,另一個是品級等同於無的皇子內家人,也不怕得罪了去。

秦素側首想了想,便道:“就在此地便是。”

白芳華聞言,心頭微微一凜。

通常主人們是不大喜歡聽刑的,慘叫聲有什麼好聽?多瘮人哪。

可是,也有一種主子,對這種慘叫根本不為所動,聽見就跟沒聽見一樣,該做什麼還做什麼。

這一類主子,大多比較難相與。

不着痕迹地看了秦素一眼,白芳華恭敬地應道:“是,殿下。”態度比方才還要恭敬三分。

“慢着。”秦素叫住了她,復又垂眸看向了腳下跪着的這群人。

自從聽見白芳華喚出那句殿下後,霍亭淑帶來的人已經全都跪下去了。如今水榭前頭一群矮了半截的人肉樁子,倒叫她這位公主殿下顯得高大了許多。

“就罰那兩個吧,她們方才抓着阿栗來着。”秦素驀地說道,復又伸出一根纖長的手指,點向了方才抓住阿栗那兩個健婦,不疾不徐地道:“杖五十,白總監親自盯着,可別打少了去。至於其他人,就罷了。”

跪下的諸人皆是心下一松,唯那兩個健婦面色如土。

她們再也沒想到,秦素沒去罰按住她的那兩個宮女,更沒罰霍亭淑與杜十七,而是指明要罰按住阿栗的她們。

她們這是倒了哪門子的霉喲。

一時間二人直是身顫肉抖,匍匐在地不住地高呼“公主饒命”,那慘叫聲簡直能叫出人一身的冷汗來。

秦素輕輕一笑,拂袖踏上了水榭。

從頭到尾,她都不曾讓霍亭淑這邊的任何人平身。

正愁找不到機會催中元帝冊封,這機會不就來了?如果不好生利用起來,那也太對不起霍亭淑與杜十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