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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不說話,霍亭淑便有些不耐煩起來,推了杜十七一把道:“你走不走?我可告訴你,等會兒玉露河那邊兒散了,宮裡就要查腰牌了,你是我帶進來的,若是出了什麼事兒,都在我的身上。你可別給我惹麻煩。”

“我曉得的,多謝霍家姊姊帶我進宮玩耍。”杜十七回身說道,面上飛快地換回了原先的神情,笑容里還帶着幾分怯懦,“我是個沒身份的,論理今日都不該我來。只是我太想瞧瞧這熱鬧了,姊姊能帶我進來見識一番,十七娘感激不盡。姊姊的好,十七娘也會永遠記着的。”

說罷這話,她便作勢屈身行禮,形容間儘是討好與逢迎。

霍亭淑見狀,面色稍霽,揮了揮手中錦巾,不經意地道:“這算什麼,不過是開口說句話的事兒罷了。你是不知,我們家殿下最是看不得我受委屈,凡事只消我一說,他準會應下。”

她說著便抬袖拂鬢,姿態頗是端然。

那個當兒,恰有春風掠過,將她的衣裙吹得裹在了身上,勾勒出了一道動人的曲線,極是曼妙動人。而她似也是知曉自己這樣是美的,遂自矜地咳嗽了一聲,越發拿腔拿調起來。

杜十七滿臉艷羨地望着她,復又嘆了口氣,悵然道:“姊姊好福氣,三殿下俊逸出塵、溫柔解意,得此佳郎,夫復何求?不像妹妹我,樣樣不如人,也不知何時才能像姊姊這樣揚眉吐氣呢。”

霍亭淑聞言,越發地一臉矜持,動作優雅地拿錦巾拭了拭唇角,淺笑道:“妹妹也是的,好端端地說這些作甚?我也不過是運氣好罷了,賞花路上偶遇殿下,殿下就非要求了我去,還給我寫了好些詩文呢,我有心不搭理他,卻又不行。他呀,纏人得緊呢。”

她輕笑地說著這些話,眉梢眼角便染上了春色,微微地泛着紅暈,彷彿那俊美尊貴的郎君正在眼前。

杜十七冷眼看着她,眼底的譏誚一閃而逝,面上卻堆起了濃濃的嚮往與柔弱,一臉期許地道:“我聽聞今日平就宮裡也有熱鬧瞧呢,據說還有好些伶人歌舞,那宮中的歌舞比之外頭又有不同。姊姊,我們且偷偷去瞧一瞧好不好?”

“這可不行。”霍亭淑立時搖頭,面上的笑容瞬間便散了去,“父皇在呢,我帶你進宮已經是我們殿下格外恩准了,再多的我可做不得主。”

“真的不行么?”杜十七弱弱地說道,面上帶着一絲期盼,央求地看着霍亭淑:“我難得進一趟宮,往後也不知還能不能有機會出門呢,姊姊就當可憐妹妹一遭兒罷,好不好?”

她說得好不可憐,然霍亭淑卻是連連搖頭:“這可真使不得,萬一被父皇瞧見了,又有我的苦頭吃。再者說,我們家殿下也會不喜。你可莫要害我。”

她拒絕得十分徹底,杜十七的面上便慢慢湧起了失望的神色,低下了頭。

見她情緒低落,霍亭淑似頗為不忍,便又輕聲勸解她:“妹妹也別這麼灰心喪氣的,往後我會時常邀你出門,杜夫人也未必就會攔着不放人的。到底她也需看着我家殿下的顏面。”

“真的么?”杜十七抬起頭來,驚喜地看着她。

霍亭淑一臉篤定地道:“那可不是么?你也別在這兒自怨自艾了。所謂人各有命,妹妹的緣法還沒到呢,不必急在一時。”

杜十七感激地看着她,抿唇一笑:“多謝姊姊。姊姊的話我記下了,往後也要姊姊多多帶挈妹妹呢。”

她的語聲幾乎是謙卑的,霍亭淑的架子越發搭得足,淡笑道:“我都說了,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妹妹也別當件正經事來說。”

她說著便又往四下看了看,面上再度現出了幾分不耐,將錦巾掖進袖口,板起了臉:“這時辰可真不早了,我們還是快些回玉露河是正經。”

這一回,杜十七卻是沒再耽擱,上前攜了她的手,狀似無意地惋惜道:“可惜了,今日的事情卻是沒成。我現下就擔心姊姊回去後怎麼向尊君交代。”

她話聲一落,霍亭淑的臉色就變了變。

那一刻,她忽然便想起了霍至堅那張沒有表情的臉。

她忍不住心底輕顫,一陣寒意襲上心頭。

他的父親如今也不知是在為誰做事,越發神秘莫測。坦白說,有時候她會覺得害怕,總覺得,那個面色陰沉的男人,不再是她記憶中父親的模樣。

怔怔地出了會神,霍亭淑方勉強一笑:“這也不能怨我們。按照原本的計劃,我們只需在彩棚里叫一聲三娘便行了,事前事後都沒我們的事兒,如今出了紕漏,自然也不該由我們擔著。”

“姊姊說得有理。”杜十七順從地說道,眼神閃了閃,又好奇地問道:“這個三娘到底是何方神聖?為什麼尊君要讓姊姊特意在彩棚里叫一聲三娘呢?”

霍亭淑卻是從沒想過這個問題,或者說,她是刻意不去想這個問題,此時聞言,面色便是一滯。

隨後她便有些不耐煩起來,皺起了眉頭:“這我怎麼知道?父親也沒告訴我是怎麼回事。方才我們遠遠跟着那幾個人,也沒瞧清那個昏迷的宮裝女子的臉。”

“真可惜。”杜十七嘆了口氣:“就算藏在此處,前頭公主殿下與莫大監說話我們也聽不到,到底那個三娘與那宮裝女子有什麼關係,我真是一點也想不明白。”

霍亭淑沉默了一會,驀地抬頭,定定地看着她:“十七娘,你到底想說什麼?”

杜十七心頭一震,面上卻是一臉的懵懂,微帶茫然地道:“我並沒想說什麼啊。”她就像是並沒聽懂對方的話,語聲越發地怯懦:“姊姊如何這樣說?我也是怕姊姊回去不好交代罷了。”

霍亭淑盯着她的臉看了好一會,目中便閃過了明顯的鄙夷,沒好氣地道:“好了好了,總之有些事情你別多問,我叫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就是。”

“好的,霍家姊姊,十七娘知道了。”杜十七語聲馴順,再不敢言及別事,小心地扶着霍亭淑的胳膊,轉過了折角。漸漸地,兩個人的說話聲已然遠去,身影也消失在了宮道的盡頭。js3v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