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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烈躬身應了個是,旋即又抬頭去看莫不離:“監軍一職,不可為空。江九郎既撤回來,則由何人頂替?”

莫不離“呵呵”笑了兩聲,語聲倏然轉涼:“薛二郎不是一直很想去泗水做監軍么?”

阿烈聞言,布巾上的眉眼瞬間划過了異色:“先生的意思是……”

“如他所願。”微暈的燈火下,莫不離勾了勾唇:“他既一心要為國效力,吾等自當成全。待泗水戰敗,桓氏精銳盡滅,則他薛氏,也休想獨善其身。”

言至此節,他的面色便冷了下去,流星般的眸子里燃起了一簇火苗:“到得那時,大陳七姓,怕是再無餘力與趙軍抗衡了。”

“先生高見。”阿烈叉手說道,眉眼間亦似滑動着隱約的火焰:“畢其功於一役,此計大妙。”

莫不離沒說話,只遙遙地望着那燭火照不見的夜色,面色冷凝。

小院里,再度為安靜所籠罩。

只是,這一次的安靜卻不同於以往。那安靜之下,彷彿有些什麼正在涌動着、起伏着,便是漫天微雨,亦洗不去這隱約的灼燒般的感覺。

便在此時,莫不離的神情忽地一動。

阿烈立時抬起頭看向了他。

然而,莫不離卻沒在看他。

他正自望向遠處的夜空,一雙流星般的眸子,在燈火下彷彿划過了一道光。

“阿烈,你瞧那裡,是不是有火光?”他突兀地說道,一面伸臂伸向了皇城的西角。

阿烈循聲看去,面色微微一變。

黑沉的夜空之下,正升騰起一片淡淡的殷紅,那紅光忽強忽弱,搖擺不定,卻絕不是普通的燈燭之焰,更非皇城燈火。

阿烈凝目看了片刻,面色陡然變得凌厲,上前一步沉聲道:“是着火了,在大都城東。”

莫不離瞳孔微縮,負在身後的兩手緊緊握成了拳頭。

大都城的城東,住着的可皆是冠族名門!

“去查!”他簡短地說道,迅速地將手一揮。

阿烈方要應聲,驀地,院門處竟傳來一陣響亮的敲擊,有人在門外壓着聲音急急道:“先生請開門,有緊急情況!”

“是阿熹。”莫不離立刻認出了這聲音,臉色一下子變得極為難看。

阿烈此時已然快步上前將門打開,卻見院門外果然站着阿熹。

阿熹渾身濕透,像只落湯雞也似,見了阿烈連行禮都不及,只急聲道:“桓氏……是桓家……着火了!”

“你說什麼!”莫不離厲聲問道,面色陰沉如水。

阿熹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喘着氣道:“回先生,桓氏老宅着火,火勢很大,城署已經派了府兵去救,只是那火太大了,一時間難以撲滅。”

莫不離的臉色,一瞬間沉冷如冰,那雙冰冷的眼珠定定地看着阿熹,語聲更是森寒:“燒死的都有誰?”

阿熹叉手道:“回先生,因火勢未滅,死傷尚不清楚。目今桓家只逃出來了一些僕役,據他們說,那府里……來了刺客!”

“刺客?”阿烈失聲說道,向來沒有表情的臉上,此刻寫滿了震驚:“如何會有刺客?”

阿熹搖頭道:“屬下不知,如今只打聽到了這些消息。”他一面說話,一面便自懷中取出了一個拿油布裹着的事物,交予了阿烈,道:“雲宗急信。”

“拿過來!”莫不離踏前兩步行至了廊下,身上的衣袍瞬間便被細雨淋濕。

阿烈接過油布,疾步上前交予了莫不離,旋即一臉肅殺地躬立在他身側,而阿熹也關上院門,走到廊前,立在了大雨中。

此刻他二人的神情,皆是極為凝重。

莫不離回至廊下,就着那一盞弱微的燭火扯開油布,將密信取出看了兩眼,旋即倒吸了一口冷氣。

“桓子瑜廢了!”他冷聲說道,冰冷的眸子在那紙條上滑動着,矛盾重重的臉上似划過了幾分怨毒:“雲宗昨日遇襲,提前遁走,如今已然趕往上京。”

他說著便將紙條“啪”地一合,冷笑道:“雲宗不愧為雲宗,真真動若行雲,見機倒快。”

阿烈也不說話,上前兩步,直接從他手中拿過字條看了,面色瞬間一沉:“雲宗為何直到此時才送信?昨天他做什麼去了?”

阿熹躬身道:“雲宗派阿霞帶來口信,桓府情形危急,他不敢妄動,直至今日才將信給了阿霞,且命她晚上再給我們送信。”

“可笑!”莫不離從牙縫裡蹦出兩個字,一瞬間幾乎暴怒:“關鍵時刻卻如此貪生怕死,吾要他何用!”

“先生息怒。”阿烈沉吟地道,眉峰挑了挑,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事:“先生可還記得,您曾叫雲宗去查一查那個大國手的消息?”

莫不離冷哼了一聲,沉着臉道:“我自是記得。”

阿烈將那字條又看了幾眼,方沉吟地道:“雲宗匆匆離開,緊接着桓子瑜受重傷、門客張無庸身故,再然後便是桓氏來了刺客並走水。先生有沒有覺得,這些事情隱有關聯?會不會就與那個傳說中的大國手有關?”

莫不離神情微怔,似是想要搖頭否認,可卻又不知為了什麼有些猶豫。

好一會兒後,他方才說換了種語氣,淡聲問道:“那依你之見,此事該作何解?”

“雲宗此去上京,應當會有詳細的消息送來。若我所料不錯,他應是察覺到了足夠的危險——比如那位大國手的存在——這才匆匆離開了大都。”阿烈說道。

縱然有為雲宗開脫之嫌,這說辭也不能說完全說不通。

莫不離的臉色卻是飛快地沉了下去,冷聲道:“雲宗這是欺我……不懂么?那大國手是怎樣恐怖的存在,我比他更清楚!若他當真察覺到了大國手就在身邊,則他這條命怕是已然交代了去,哪還有給我們送信的機會?”

“先生言之有理。”阿烈說道,語氣卻是十分平靜,全然一副就事就事的態度,說道:“以屬下看來,雲宗所說的‘遇襲’一說,怕是有水分的。實情應該是:雲宗憑藉多年來潛於桓府的敏銳感覺,事先察覺到了危險,於是在大國手感知到他之前,提前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