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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便好。”聽薛允衍如此說,秦素着實是鬆了口氣,又笑道:“也免得我老是提心弔膽的,端午宴的時候,我還專門叫人盯着他來着。”

薛允衍聞言,面上便露出了一個瞭然的神情:“難怪,那天夜遊之時,我見江八娘一直在向我二弟請教《中庸》上的難題,卻是跟他討論了半個晚上。”

“原來薛中丞已經看出來了。”秦素毫不諱言地承認了這事兒,“我也是無法了,又不放心旁人,便只能請江八娘幫忙。還請薛中丞勿怪。”

“自是不怪殿下。殿下相助,吾甚感念。”說話時,薛允衍的神情很是淡靜,“至於殿下所託之事,我回去後會再叫人去查一查。半個月後,敝府會舉辦一個賞花宴,江八娘亦會出席,殿下到時便能拿到消息了。”

秦素聞言不由喜動顏色,笑道:“這可真是意外之喜了。我還當薛中丞會自己查下去,不告知於我呢。”

此語堪稱坦直,薛允衍便淡淡地掃了他一眼:“殿下未免也太小人之心了,這些事情若是不告知殿下,我等在外頭卻也不好使力。”

“那就多謝薛中丞。”秦素笑言,面上一派歡喜。

兩個人就接下來的細節商量了幾句,秦素便又將話題拉到了三、四兩位皇子身上:“我們還是接上此前的話頭。如果說,杜四郎調任廣陵之事,三皇兄起了不小的作用。那麼,此次端午宴,三皇兄則又成了最大的得利者。從這個角度去看,其實我三皇兄也是很可疑的,而我亦是因了此事,才向薛中丞打探消息。如今我還有個不情之請,請薛中丞着重查一查我三、四兩位皇兄的消息,不知可否?”

此時,《大雅》已然奏至尾聲,薛允衍撥弦正急,卻是一時間沒回答秦素的話。

雖是左右手反着用的,那琴弦亦是倒置着的,可他的動作仍舊優雅從容,就好像他天生就是這樣反着撫琴的一般。

直待一曲終了,那空渺的音韻隨微風散盡,薛允衍方才整了整衣袖,低語道:“公主此說亦極有理,吾當照辦。”

秦素的面上,立時綻出了一朵大大的笑容:“我就知道薛大郎君會幫我的。”

許是心情大好之故,她連薛中丞這個稱呼都給換了。

薛允衍便抬手捏了捏眉心。

每回見秦素如此,他都覺得有點頭疼。

秦素卻是沒注意到他的神情,一臉喜孜孜地笑得甚歡,語罷她似是想起了什麼,面上的笑意便散了,神情重又憂慮起來:“說起來,我還有一事想請問薛中丞,那散騎郎……桓子澄,怎麼會被派去替天子巡邊?”

這問題可謂突兀至極,不過薛允衍卻是面無異色,淡聲回道:“據我所知,此事乃是青桓自己提出來的。”

秦素訝然地張大了眼睛。

桓子澄主動要求去泗水?

這情形,怎麼聽着這麼詭異呢?

蹙眉凝思了良久,秦素張了張口,卻是欲言又止。

薛允衍的眼風掃過她,問:“怎麼?有問題?”

“倒也不是。”秦素搖頭,面上卻猶帶遲疑,“我只是不明白,平白無故地,他為什麼要去泗水?”

“公主不知么?”薛允衍淡聲道,語氣平常得就像在談天:“泗水那邊如今情形吃緊,趙國大軍集結近五萬,似有大戰徵兆。便在端午宴之前,江僕射已然上書,請陛下派兵增援泗水,並說桓、江、杜、周四姓各出一萬兵馬,以備增援。”

“竟還有這樣的事?”秦素掩口輕聲道,臉上有着絕不作偽的震驚。

令她震驚的不是江僕射的提議,而是這支軍隊人馬配備的數量,居然與前世的那場大戰一模一樣。

可是,那場大戰分明應該還要再等三年才會發生,前世的此時,陳國也從沒有往趙國加派過兵馬,趙國也從不曾在泗水邊境增兵。

怎麼到了這一世,事情居然有了如此大的變化?

此時,薛允衍的語聲仍在繼續傳來,涼靜的聲線似若西風:“桓氏精銳乃是積數十年之功才有的,如今要盡數發去邊關,若我是桓公,我也會派人去看一看那裡的情形,桓大郎適逢其會,事情自然落在了他頭上。所謂青桓自己要求去泗水,其實還是出自桓公授意。”

秦素的眉尖緊緊蹙着,心下極為不安。

那麼危險的地方,桓道非卻把嫡長子給派了過去,他到底是要讓自己的兒子歷練一番呢,還是另有所圖?

桓子澄在端午宮宴時險些中計,便是“家人作祟”,桓家內部的爭鬥堪稱險惡。如今桓道非又派風口浪尖上的桓子澄去了泗水,這會不會也是桓家某些人的陰謀算計?

秦素的眉心越蹙越緊,面上憂色愈甚。

薛允衍見狀,心中微動,凝聲問:“殿下此前曾說,那場大戰會發生在三年之後,這說法……還准么?”

聽得此言,秦素頓時頭皮發緊。

她現在憂心的,正是此事。

這一世的泗水變化太大,她已經有點沒把握了。前世時發生在三年後的大戰,說不定在這一世就會提前爆發。

若是如此,則任泗水守將的呂時行,就會陷入極度的危險之中。

“我……不知道。”沉思良久後,秦素終於決定實話實說,語罷她便抬眸看向了薛允衍,“此前我以紫微斗數推出,那場大戰會發生在三年後。但我近來久居深宮,也不知這氣數變化,畢竟世事多變,我並不敢保證我說的就一定正確。”

薛允衍“唔”了一聲,神情間卻是一派淡然:“此前殿下總說‘紫微斗數非萬能’,想來用在此處,亦是合宜的。”

秦素聞言,一口氣堵在胸口,半天沒緩過勁兒來。

這人說話就是不好聽,若非此前她斷准了無數事,這會兒肯定要被這人說成是騙子了。

瞪着眼睛瞧了薛允衍半響,她方譏諷地一笑:“是啊是啊,我這術數本就是三腳貓的本事,如果我真有那麼厲害,我還進什麼宮?我自己扯麵大旗做女皇也使得了。”

停了停,又不忿地加了一句:“這世上擅術數者不知凡己,薛中丞既是不信我,那就找別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