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逐漸隱沒在山石中的徐蔓,陸小溪心底也滋生出了怨恨、憤怒、鄙夷、無奈等多種情感,但時間緊迫,她也清楚,現在不是該埋怨誰的時候,而是要想辦法先不被抓住,然後再想辦法逃出去。陸小溪四下逡巡,見一旁的山石有一塊凸起,便快跑兩步,躲在了凸起的山石後,隱瞞在黑暗裡。陸小溪剛藏好,追擊的黑袍人便緊隨而至,用手電筒向四周照了照,未發現陸小溪,卻看到正在向上攀爬的徐蔓,兩個黑袍人低聲商量了幾句,也學著兩個女孩的方法,一人踩在另一人的肩膀上,攀上岩石後,另一人伸出手來,將下面的人拉上來,兩個黑袍人在嶙峋的岩石間攀爬,去追徐蔓。陸小溪瞅準機會,悄無聲息地從岩石下面走過,並沿著原路返回。
從通道里出來,又攀爬過那段陡峭的石壁,陸小溪就已經到達了山洞的底部,藉著板材房內發出的光亮,躲在走廊外面,順著之前被踹開的缺口,向裡面觀望,見不知何時,那扇大鐵門打開了,而且周圍並無黑袍人看守,陸小溪思忖半晌,鼓起勇氣,又從缺口處鑽入走廊,然後進入鐵門。鐵門內有微弱的燈光,可見修得相對平整的臺階,陸小溪沿著臺階一路向上,向上攀爬了幾十級臺階後,上面傳來腳步聲,過道狹窄,向後退已經來不及,陸小溪略一思忖,便繼續向上走,上面走下來一個黑袍人,二人相遇的時候,陸小溪並不說話,只是略側了側身,那人從陸小溪身旁走過,正在陸小溪慶幸之際,已經走過去的那人又站住,回過頭來,問:“你是幹嘛的?”
陸小溪知道只要自己出聲,肯定會露餡,便不言語,繼續向上走,那人緊接著說:“站住,你是幹嘛的?”
陸小溪不敢搭言,飛跑著向上攀爬,後面那人也轉身來追,追了兩步之後,抓住陸小溪的黑袍子,陸小溪用手抓住岩石,用腳向下亂踹,那人被陸小溪踹中,腳下不穩,滾下了臺階,陸小溪繼續向上又跑了幾十級臺階後,見身前是道石壁,石壁上有嵌入石壁的鐵質腳蹬,石壁上方,黑乎乎的看不清。陸小溪踩著腳蹬繼續向上,到達石壁上方,發現上方是個類似於下水道井蓋的鐵蓋子,陸小溪頭手並用,用力的推開蓋子,從下面爬了上來。只見月明星稀,身旁是一棟建築,裡面亮著燈,由於光線的關係,看不清具體是什麼建築,遠處是黑漆漆的深林。晚風拂面,陸小溪剎那間覺得,無論是身體和精神,都為之振奮。
陸小溪向四周觀望,還未等看清,就有兩個黑袍人擋在陸小溪身前,陸小溪轉身要跑,被黑袍人抓住,陸小溪掙扎了一番,未能掙脫,被兩個黑袍人拖拽著來到出口前的一處空地。兩個黑袍人鬆開手,陸小溪藉著出升的月光,看清眼前是幾個黑袍人,當中一名黑袍人坐在輪椅上,那人身前地上,躺著個人,陸小溪眯著眼,仔細看了看,認出是被扒掉黑袍的徐蔓。徐蔓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似乎處於昏迷的狀態。雖然這些人都穿著黑袍,但陸小溪已經猜到了輪椅上的人是誰,覺得此時已經沒有再偽裝下去的必要,便開口說:“蘇院長,都這個時候了,你就別再裝了,大熱天穿個黑袍子,您熱不熱啊?”
坐在輪椅上的那人並不說話,向旁揮了揮手,過來兩個黑袍人,用布捂住陸小溪的口鼻,陸小溪再次聞到一股香甜,掙扎了幾下,覺得頭越來越沉,視線越來越模糊,再次昏迷過去。陸小溪再次醒來,還是在那間由塑鋼板搭建而出的屋子裡,屋內白熾燈一閃一閃的,發出幽暗的光。陸小溪覺得一陣頭疼和噁心,坐在床上緩了許久,才覺得好了些。陸小溪從床上下來,來到床鋪對面的塑鋼板前,敲了敲塑鋼板,對面沒有應答,想來那個叫小舟的女孩不知道被帶到哪裡去了,還沒被放回來。陸小溪又坐回到床上,思忖著昏迷之前所發生的事情,憤懣、懊惱、絕望等多種情感再次襲來,心裡想著,要不是徐蔓只顧著自己,或許她們都能跑出去了,又想到有了之前的事情,這裡的守衛肯定會加強,再想逃跑,怕是更能,甚至幾乎是不可能了。同時又想到,不知徐蔓和那個叫小霞的女孩怎麼樣了,雖然對徐蔓有怨恨,但畢竟都是女人,也都處在危機關頭,除了怨念,也有幾分關切。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走廊裡有腳步聲傳來,接著板材房的門被打開,一個黑袍人站在門口,說:“跟我來。”
陸小溪想了想,走了幾步,跟著黑袍人出了屋子,還有個黑袍子在門外,兩個黑袍人將陸小溪夾在中間,和上次同樣的路線,陸小溪被黑袍人帶著先是穿過那間擺放雜物的屋子,來到走廊後,又拐了兩個彎,來到一扇門前,黑袍人敲了敲門,裡面的人說了聲:“進來!”
黑袍人打開屋門,陸小溪走入屋內,黑袍人將屋門關好,屋內的光線頗為明亮,陸小溪一時有些不適應,眯著眼左右打量了一番,見這屋子收拾得頗為整潔,屋中擺放著一個辦公桌,桌子對面還擺著沙發和茶几,桌子對面,坐著的正是醫院的蘇院長。陸小溪來到桌子對面,打量了一番蘇院長,蘇院長卻並不看陸小溪,自顧自的看著電腦,陸小溪見身前有把椅子,想了想,坐了下來。
陸小溪面對著坐在對面的蘇起先,二人都是一言不發,彼此打量著。蘇起先笑吟吟的看著陸小溪,陸小溪從他的目光中,居然看出了一絲長輩對晚輩的和藹之色,頗為狐疑,先忍不住,打破沉默,問:“這一切都是你策劃的?”
蘇起先並不否認,說:“為了賺錢。”
陸小溪說:“為了賺錢,就可以害人?”
蘇起先說:“你所說的害人,定義太寬泛了,什麼是害人?我怎麼就害人了?你覺得我是在害人,我覺得我是在救人,……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情的。”
陸小溪反問:“那你說,什麼是害人?你所做的一切,販賣人口,摘取器官,難道不是害人嘛?隨便哪條罪名,都夠把你判死刑的了。”
蘇起先說:“我是在販賣人口,確實如此,……販賣嘛,有買,才有賣,這裡面絕大多數的人,不是我拐來的,不是我槍來的,是我花錢買來的。中國的警察那麼厲害,如果這裡面的人都是被拐來的,家裡人肯定會報警,各地警方不斷的追查,我的這個窩怎麼可能存在到現在?如果我不買他們,他們還是會被賣,或許會被賣到深山裡,被人看管著,早就成為了老漢鰥夫的生育機器;或許被人敲斷四肢,燙毀身體,被叫花子頭逼迫著在街上行乞,或許他們早就被賣到國外,身體的器官早就被移植到別人身上,早就死了。我買來他們,讓他們多活了這麼久,或許還會給他們更美好的生活,還幫助了別人,怎麼就成了害人呢?”
陸小溪不屑地說:“你說了這麼多,你所做的一切,還不是在犯法,還不是在犯罪?”
蘇起先說:“我是在犯法,我是在犯罪,那把他們賣給我的那些人呢?有的就是這些人的親生父母,沒錢了,就賣兒鬻女。這些人當中,還有一部分人得了先天的疾病,或是治不好,或是治好了也需要花費天文數字的醫療費,當父母的不願承擔,又想著賺一筆,就把子女賣給了我。這些人活著的幾率不大,我用這些人身上良好的器官,去拯救急需治療的人,我是在用另一種方式讓他們的身體得以延續,在用另一種方式救人。”
陸小溪疑問:“會有人為了錢,把親生子女賣掉?”
蘇起先也不屑地笑了笑,說:“不要低估人性的善,也不要低估人性的惡。”
陸小溪不屑中,又帶著一絲輕蔑的笑了笑,說:“說的倒是高大上,但你還是在犯法,還是在犯罪,還是在殺人,……所以你只能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窖裡當地老鼠,在這骯髒的空氣中,苟延殘喘的活著。”
蘇起先並不生氣,說:“我是否會被判死刑,不是你說了算的,也不是我說了算的,是法官說了算的。想要判我死刑,前提是警察得抓住我。警察抓不住我,我就不會被判刑。”
陸小溪輕蔑地笑了笑,說:“看來你很自信啊?”
蘇起先說:“這一切就要結束了,等拿到了錢,我就把這裡炸了,結束這一切,然後遠走高飛,改名換姓,只要有錢,就都能辦到。中國待不了,風險太大,還可以偷渡去國外。”
陸小溪冷笑著說:“原來你也怕報應,怕被抓啊?你既然知道在中國幹拐賣和偷渡的事情風險大,為什麼還要在國內幹這個?在東南亞那邊,找個軍閥控制的地兒,幹起來不是更方便嘛?”
蘇起先佞笑著說:“一看你就沒做過生意,雖然老陸把一些生意交給你,但那些都是些皮毛,不是老陸主要的生意。我要是把窩點設在東南亞,那就是別人說了算了,我就得聽別人的,而這裡是我說了算。況且,東南亞那邊的醫療水準不行,無論是手術還是檢查,甚至是運輸,都常常出問題。東南亞那邊和我們這邊,雖然都是亞洲,但在基因上也有差別,要從那裡的人身上找到合適的東亞人種的配型不容易。我這邊主要服務的是東亞的高端客戶,東亞人的基因更為接近。”
陸小溪看了看四周,說:“這地方這麼隱秘,修得這麼好,一定花費了你不少工夫和不少錢吧?就這麼炸了,是不是有點可惜啊?”
蘇起先說:“這地方不是我修的,我只是拿來用,只是鳩佔鵲巢。這裡交通不便,運人和東西都得在晚上,太麻煩。”
陸小溪雖然害怕,但還是問:“在你遠走高飛之前,是不是要先殺了我,因為我見過你了。”
蘇起先說:“我不會殺了你的。等我拿到錢後,就會按照約定,把你放了。”
陸小溪不屑地反問:“你有這麼好心?”
蘇起先笑了笑,說:“你目前的處境,還有必要忽悠你嘛?另外,……抓你,也不是我的意思。”
陸小溪想了想,問:“那是黃東亮臨時起意?”
蘇起先點了點頭,說:“我讓黃東亮將原科平抓回來,他沒聽話,不僅抓回來了原科平,還把你給抓回來了,回來後跟我說,要拿你換錢,等原科平給他女朋友做完手術了,就帶著他女朋友遠走高飛,二人以後的生活需要錢,所以黃東亮就綁了你。”
陸小溪想了想,說:“就算抓我不是你的意思,但你要是想放了我,隨時可以放了我啊?難道這裡不是你說了算?”
蘇起先說:“暫時還是我說了算,隨時也可能說了不算,你也知道,像這種生意,為了保命和賺錢,誰都可以出賣,有錢有人,別人才會聽你的,當你沒錢沒人的時候,誰會聽你的,……我說過不會殺你,就不會殺你,……但你也不要自己找死,逃跑的事情,若是再發生,我也不敢肯定,我還能不能保住你。”
陸小溪反問:“那你說話也不算啊!”
蘇起先平靜地說:“你說不算,就不算吧。”
陸小溪想了想,問:“徐蔓怎麼樣了?”
蘇起先說:“還活著。”
陸小溪又問:“黃東亮和他女友呢?”
蘇起先說:“黃東亮只是外傷,經過救治,已經沒事了。他那個女朋友受傷較重,目前輸了血,就是從那個徐蔓身上抽取的,生命體徵基本平穩,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
陸小溪想了想,又問:“你拿到錢了,真的會放了我?”
蘇起先笑著打量著陸小溪,半晌之後,反問:“你真的不記得我了?”
陸小溪又仔細打量了一番蘇起先,說:“在醫院見到你,就覺得你有些面熟,但想不起來在哪兒,什麼時候見過。”
蘇起先說:“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
陸小溪又打量了一番蘇起先,搖了搖頭,說:“還是想不起來。”
蘇起先笑了笑,問:“你媽媽怎麼樣了?”
陸小溪說:“挺好的,之前沒事兒,全國各地的旅遊,要麼就是在家打麻將,跟閨蜜逛街。”忽然想起一事,反問:“你認識我媽?”
蘇起先笑了笑,說:“不僅認識你媽,我還認識你爸,你生父周胥青,你養父陸正業,我都認識,不僅認識,當年還和你爸一起做過生意。當年周胥青和你媽離婚後,我也追求過你媽媽,你媽當時是更中意我的,結果姓陸的採用了卑鄙的手段,把你媽灌醉,趁機佔了你媽的便宜,你媽才嫁給了陸正業。”
陸小溪猛然想起,反問:“你是蘇叔叔?”
蘇起先說:“想起來了?”
陸小溪說:“我記得小時候有個蘇叔叔,總來我家,跟我爸媽一起吃飯,還帶我出去玩過,但叫什麼,我忘了。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時間過去太久了,所以想不起來了。”
蘇起先說:“現在想起來了?”
陸小溪說:“怪不得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面熟,只是十幾年不見,你的模樣也有改變,所以認不出來。”
蘇起先說:“現在知道,我為什麼不殺你了吧?”
陸小溪思忖半晌,說:“我問過我爸,那個我小時候總來我家的蘇叔叔,怎麼突然就不見了?我爸說你去外地發展去了。”
蘇起先說:“你爸在騙你,我沒去外地發展,而是坐牢了,做了十年牢,是你爸陸正業,背信棄義,忘恩負義,我才被警察抓住,才坐牢的。”
陸小溪問:“那你還是犯法了,——也是販賣人口?”
蘇起先搖了搖頭。說:“開始的時候是走私香菸、電子數碼產品、原油等,賺點小錢,後來,……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金帆集團就是靠走私,賺的第一桶金;靠偷渡,你爸才還清了債務,有了原始的積累,越做越大。”
陸小溪愣了半晌,緩緩地搖了搖頭,說:“不會的,我爸做的是正經生意,不會幹那缺德的事兒的。”
蘇起先冷笑著說:“我有必要騙你嘛?你爸當年,跟我一樣,也是‘蛇頭',他靠著偷渡人口,發了財,當起了大老闆,我卻要在監獄裡啃窩頭。”
陸小溪想了想,問:“上個月海里的船翻了,然後,……是不是你栽贓的我爸?”
蘇起先笑了笑,說:“你很聰明,和小時候一樣。但那不叫栽贓,那叫報仇。”
陸小溪又問:“你和我爸之間,到底有什麼恩怨,能讓你過去這麼多年,還念念不忘?”
蘇起先問:“我當然不會忘了,是他害得我坐牢,……我和你爸之間的恩怨,你想聽嗎?”
陸小溪說:“你想就說,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就當聽故事了。”
蘇起先緩緩地講述了他和陸正業之間的恩怨。當年蘇起先和陸正業及古月娥三人一起創立了一家貿易公司,也是金帆集團的前身,當時的主要業務是進出口貿易,業務不好不壞,靠著古月娥在市裡的人脈和關係,勉強維持。當年國內棉紗市場火爆,原料難求,陸正業看準時機,押上了全部身家,還貸款了幾百萬,購買了幾十貨櫃的棉紗,待棉紗漂洋過海到國內,陸正業又想著囤積居奇,將棉紗儲存在租來的倉庫裡,想等待棉紗價格再上漲再出手,可卻遭遇了“火災”,一場意外的大火,將倉庫裡的棉紗燒了個乾淨。陸正業在一夜之間,賠得傾家蕩產,還經常被債主追債。為了還錢,陸正業想了很多辦法,收效甚微。這時,蘇起先找到陸正業,跟陸正業提起做走私。普北市有著近百公里的海岸線,幾萬條漁船及各類個人船隻,在九十年代,也正是走私最猖獗的時候。很多漁船都藉著出海打漁的便利,從公海的大船上走私“電子產品”。在蘇起先的鼓動下,陸正業和蘇起先便揹著古月娥做起了走私的業務,找了很多漁船,在公海上從大船上卸貨。做了幾十次之後,被緝私警發現,二人被處罰,不僅被罰沒了貨物,還被罰款,還被勞動教養。從拘留所出來後,債主逼迫陸正業還錢,陸正業一時之間還不上錢,就被債主打了幾次。蘇起先和陸正業商量,繼續幹走私的業務,但不再走私之前那些東西,而是組織偷渡人口,這樣賺錢更快,也更多,相應的風險也更大。陸正業被債主逼得沒辦法,就跟蘇起先一起組織偷渡,當起了“蛇頭”,組織了幾次偷渡,所獲頗豐,暫時緩解了經濟危機。後來,在一次偷渡的時候,集裝箱裡悶死了幾個人,船又遭遇風浪,又死了幾個,陸正業覺得這是在“作孽”,便不想再做了,也勸蘇起先不要再幹了,蘇起先不為所動。陸正業為此和蘇起先大吵一架,二人自此分道揚鑣,陸正業還做貿易和走私電子產品的生意,蘇起先還接著幹偷渡的營生。蘇起先組織偷渡的船隻被水警查獲,蘇起先也被船員供出,被警方通緝。蘇起先找到陸正業,管陸正業借錢,說是要偷渡去國外,陸正業非但不借錢,還勸蘇起先去自首。蘇起先覺得如果自首,自己肯定死路一條,就沒去自首,自己想辦法搞到了錢,在夜裡準備上偷渡船的時候,被早已埋伏好的警方抓獲。
聽完蘇起先所說,陸小溪思忖半晌,問:“你被抓了,怎麼賴上我爸了?”
蘇起先說:“我偷渡上船的時間和地點,只跟你爸說了,而警方提前埋伏在了那裡,不是你爸向警方告密,警方怎麼會提前埋伏?我將你爸當成了最好的兄弟,你爸卻把我賣給了警方。”
陸小溪又問:“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你同樣也可以檢舉我爸啊?我爸為什麼沒坐牢?”
蘇起先冷笑著說:“你爸那個陰險的小人,到看守所看我,說是會替我照顧好我的母親和妻兒,話是那麼說,但言外之意,我想我不說,你也應該清楚,那是在威脅我。況且,我當時偷錄的視頻音頻,還有我說的一些話,很多視頻裡邊也有我,我還沒來得及把自己摘乾淨,就被警方抓了,我如果向警方提供視頻音頻證據,我恐怕真的會被判死刑了,想了那麼多,我就沒檢舉你爸。”
陸小溪仍舊不相信一直崇拜的養父陸正業當年會做“蛇頭”,疑惑著問:“那你出獄後,剪輯好視頻音頻,也一樣可以向公安機關檢舉啊?”
蘇起先笑了笑,說:“向公安機關檢舉,公安機關會給我錢嘛?我把部分視頻給陸正業看了,管他要兩千萬,你爸給了。可這點兒錢,我幾年就花完了。我就又管他要錢,你爸沒給,還跟我說要檢舉,儘管去檢舉。我想著事情已經過去十多年了,很多人證物證都已經湮滅,就算把剪輯好的視頻音頻交給警方,警方也不一定能定陸正業的罪。況且,現在的陸正業和當年的陸正業,已經不一樣了,是上市公司的董事長,坐擁幾百億資產,是省內的知名企業家,方方面面都有很多關係,警方會相信我一個刑滿釋放人員的檢舉揭發,而去抓一個上市公司董事長?我知道,我一旦檢舉,就是跟陸正業決裂,他如果沒事了,肯定會收拾我,所以我就忍了。忍耐著,等待著合適的機會,讓陸正業那個混蛋,為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陸小溪恍然大悟似的說:“忍了那麼久,你終於等到合適的時候了,就栽贓了我爸?”
蘇起先得意的笑了笑,說:“船翻了,死了十幾個人,影響太大,警方肯定會追查,總要有人‘頂雷’,我就節選了一部分音頻,放到U盤裡,讓人把U盤放到了船長家。不出我所料,警方找到了U盤,把你爸給抓了。警方只查獲了我放在U盤裡的部分音頻,其他音頻視頻,我放在一個更保險的地方,以防萬一。至於你爸會不會坐牢,那就看警方能否再找到其他證據了。或許警方還能查到十幾年前的事,如果你爸因此坐牢,並不冤枉,因為他確實幹過那些事兒。我做過牢了,他也得受到應有的懲罰。如果警方沒查到十幾年前的事,這麼大的案子,總得給民眾一個說法,給上方一個交待,你爸也有可能被定罪,也會坐牢。”
陸小溪心裡波瀾起伏,但仍舊強裝鎮定,問:“你栽贓我爸,還想著搞亂警方視線,趁機把人運走吧?”
蘇起先說:“這是最後一批貨了,有的人已經被預定了,我得把貨交出去,不然那幫人不會放過我,……那幫人比警察還要難纏。不搞亂警方的視線,我想要出貨,就更難了。”
陸小溪點了點頭,又問:“你既然那麼恨我爸,在拿到錢後,還會放我?更應該殺了我,報仇洩憤才是?”
蘇起先還是笑了笑,說:“我手上沾過很多人的血,不在乎再多沾你一個人的,但我也不是殺人惡魔。你和陸正業又沒有血緣關係,我殺你幹嘛?我殺了你,陸正業就會心疼嘛?況且,我坐牢的時候,你媽媽不僅多次來監獄看我,我媽生病的時候,我媳婦跟我說,你媽媽也幫了不少忙,既出錢又出力的,……所以,我不會殺你,算是還你媽媽一個人情吧。”
敲門聲響起,蘇起先衝著外面說了聲:“進來!”
一個黑袍人開門,從外面進入,來到辦公桌旁,瞥了眼陸小溪,之後跟蘇起先耳語幾句,蘇起先皺起眉頭,臉色難看起來,衝著黑袍人說:“先把她帶回去!”
陸小溪說:“我還有一個問題。”
蘇起先說:“說!”
陸小溪說:“原科平,原大夫到底跟這事兒有沒有關係?有多大的關係?他只是被你抓來,給黃東亮女友做手術的醫生嘛?”
蘇起先笑了笑,說:“原大夫醫術不錯,心術也不錯。”
陸小溪被黑袍人帶回到板材屋內,回想著蘇起先所說的話,分析著蘇起先所說的內容的真偽。回想往事,在她小時候有段時間,家裡確實總來一些看上去凶神惡煞的人,陸正業則對他們唯唯諾諾,也見過陸正業被這幫人打了幾巴掌,後來詢問父親,陸正業只是說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多管,讓陸小溪不要擔心別的,只管好好讀書。蘇起先所說,只是單方面之詞,陸小溪雖然心生疑惑,但內心仍相信養父陸正業是個“好人”、“正直”的人,這種相信有些動搖,但仍舊無法改變。又想到蘇起先說的原科平“醫術不錯,心術也不錯”,總覺得這話是話裡有話,但從語句中,又不好判斷蘇起先所說的內涵。陸小溪對原科平心生疑惑,只是覺得哪裡不對,具體什麼地方不對,她一時也說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