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罪域(6)
張文鐸坐在車上,囑咐開車的米樂的手下不要停留,以最快的速度開車返回了安山市,住進了由米樂“罩著”的一家小旅館。來到賓館後,張文鐸帶著陸正業來到賓館房間,拉開窗簾向外看了看,未見異常,才長出了一口氣。陸正業坐在床上,一時間也是驚魂未定,先是到衛生間洗了幾把臉,然後又用衛生間裡的杯子接水,直接喝了幾大杯自來水之後從衛生間出來,臉色才逐漸緩和。剛經歷了槍林彈雨,生死一線,饒是陸正業城府閱歷皆深,也覺後怕。又管張文鐸要了幾根菸,抽了幾根菸,一陣咳嗽後,精神才放鬆下來。
張文鐸搬了把椅子,坐在陸正業對面,問:“陸叔叔,到底發生了什麼?你怎麼會在那裡面?”
陸正業想了想,反問:“這兩天,你見沒見到小溪?”
張文鐸點了點頭,說:“見過一次,通過幾次電話,她暫時安全。”
陸正業嘆了口氣,說:“她安全就好,”
張文鐸問:“陸叔叔,到底發生了什麼?你怎麼會在那裡?”
陸正業緩緩地說:“我也不知道。我和王家睦去出席一個宴會,中間去了趟衛生間,然後就有人衝了進來,將一管藥打到我的脖子裡,然後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在那個地下室了,在地下室,有人用小溪和月娥的命威脅我,問了我很多問題,我擔心小溪母女的安全,就如實的說了。”
張文鐸想了想,問:“你是哪天被人從酒店衛生間帶走的?”
陸正業想了想,說:“12月16日,那天按照行程,我是跟韓國這邊的財團負責人吃飯。”
張文鐸看了眼手機,說:“今天是12月23日,也就是說這幾天你都在地下室,那在酒店的是誰?”
陸正業反問:“你是說在酒店也有個陸正業?”
張文鐸點了點頭,說:“不只是有個陸正業,還有陸小溪和她媽媽,小溪還被嚴密的監管著。”
陸正業思忖半晌,沉吟著說:“我被囚禁在地下室,酒店還有個陸正業,明顯是有人在頂替我啊。頂替我完成和韓國企業的簽約,然後再一點點的把公司掏空。”
張文鐸說:“這套路有點熟啊!”
陸正業疑問:“也有人跟我一樣?”
張文鐸說:“金帆集團的易玲,現在還躺在醫院裡,被警方秘密監控。警方推斷,躺在醫院裡的易玲,並不是死了的易北鳴的女兒,也是被頂替的,但兩個易玲之間,有血緣關係。”
陸正業愣了許久,管張文鐸要了一支菸,張文鐸將煙遞給陸正業,陸正業點燃後抽了幾口,才緩緩地問:“我現在出來了,小溪不會有問題吧?”
張文鐸說:“你被我救出來的事情,現在應該已經傳到了王家睦耳朵裡,王家睦還想要你的錢,肯定擔心你會報警,也肯定知道小溪在他手裡,你會有顧忌,所以小溪現在應該安全。”
陸正業長出了一口氣,抽了口煙,忽然想到了什麼,興奮地說:“趕緊報警啊,讓警方去解救陸小溪。”
張文鐸搖了搖頭,說:“李彩蘅報過警,稱王家睦非法拘禁。韓國警方去酒店查過,你見到韓國警方的人了嗎?”
陸正業搖了搖頭,說:“那時候我應該已經在那個地下室裡了吧。”
張文鐸接著說:“韓國警方調查了一番,不了了之,或許是沒有證據,或許是王家睦在韓國也有根基,甚至是韓國警方內部,也有他的人。這幾天我打聽到從首爾來了檢察官,地方也成立了特別調查組,盯著王家睦,但具體案情不清楚。首爾來的檢察官似乎不相信本地警察,從外地調來了多名警員。”
陸正業說:“你是說有韓國人在幫王家睦,還是警察?”
張文鐸想了想,說:“也許是王家睦在給韓國人做事呢?”
陸正業用雙手搓臉,喃喃自語地說:“那該怎麼辦?月娥和小溪還在王家睦手裡,一定要救出他們。”
張文鐸說:“王家睦應該只是想要錢,而你是董事長,動錢得你批准,只要你安全,他們娘倆應該也安全。”
陸正業說:“電話給我,我給公司的財務總監打電話,讓他不要聽王家睦的,不要匯款。”
張文鐸說:“你肯定跟你來的財務總監,現在還一定是你的人?還一定能聽你的?”
張文鐸話未說透,陸正業卻也明白,說:“那也得救人。”
張文鐸說:“我這邊有朋友,救你出來就是他們幫的忙,我會再想辦法,救小溪和她媽媽,但需要時間和周密的計劃。今天的事已經打草驚蛇了,王家睦肯定會有所防備,如果沒有周密的計劃,很難把人救出了。”
陸正業點了點頭,嘆了口氣,說:“小張,小溪和月娥就靠你了,需要我做什麼?我會全力配合,哪怕是用我的命,換他們的命。”
張文鐸點了點頭,想起一事,問出了困擾他許久的問題:“陸叔叔,我被王家睦逼問U盤的事情,陸小溪也在場,你知道這件事嘛?”
陸正業點了點頭,說:“知道,小溪跟我說了,還說你騙了她,她很傷心,說是以後再也不會相信男人的話。”
張文鐸又問:“那你知不知道,王家睦是怎麼知道我有U盤的事的?”
陸正業猶豫半晌,方才說:“你拿到了林猛的U盤,但做事不密,去網吧上網,雖然要了包間,但你上廁所的時候,被王家睦的手下認了出來。王家睦的一個手下也在網吧上網,認出了你,見你在網吧上網,還有些鬼鬼祟祟的,覺得奇怪,就向王家睦彙報,王家睦讓他通過網管的電腦,查看你在幹什麼,得知你在看視頻,還通過網管的電腦,偷錄了你當時正在看的視頻,之後將視頻傳給了王家睦。王家睦跟我說了這事兒,你也知道,……那是我年輕時犯的錯,雖然過了很多年了,但仍是懸在我頭上的利劍,隨時能讓我坐牢,甚至要了我的命,……”
張文鐸回想在網吧的情節,想到那個曾多看了他兩眼的青年,當時覺得有異,還以為是自己多疑了,現在看來,確實是自己太不小心了,嘆了口氣,問:“王家睦既然知道我手中有你擔心的視頻,直接來對付我不就完了,為什麼還會告訴你?他有了能夠威脅您的視頻,就算事後您知道視頻是他從我這搶走的,他有了視頻,也算是抓住了您的把柄。”
陸正業說:“王家睦告訴我這件事的時候,話裡話外的語氣,似乎是覺得我知道視頻在你那裡,只是說在網吧看視頻太危險,提醒我小心些。我當時有點懵,沒反應過來,說我並不知道視頻在你那,我跟王家睦說我會處理,王家睦卻先下手了,我知道王家睦對你下手後,怕出事兒,趕緊讓小溪過去看看,……王家睦問出你把U盤藏在什麼地方和相關備份後,立刻派人去取,雖然事後將U盤交到了我手上,但我估計肯定備份了。事後,小溪替我分析,王家睦這麼做,有幾重目的:首先,就是讓你不再能在小溪那裡獲得信任,王家睦一直在追求小溪,視你為情敵,你騙了小溪,小溪不在相信你,他就有機會了;其次,視頻裡不僅有我,還有劉遠,還有別人,那夥在爛尾樓開槍搶U盤的人更加恐怖,王家睦從你那拿到U盤,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他瞞得再好,也遲早會有人知道,他也不想惹禍上身,所以把這事兒在我面前挑明,把風險又轉回到我這兒;再次,就算他告訴我了,他還是拿到了U盤,肯定也複製了,同樣也抓住了我的把柄;最後,是他替我拿回了U盤,我算是欠他一份人情,等需要的時候,王家睦可能會拿這事說事兒。”
張文鐸皺著眉頭,思忖半晌,才又問:“您這次來韓國,是不是也是受了王家睦的脅迫?”
陸正業頗為無奈地說:“算是吧,在國內的時候,王家睦跟我提過很多次,讓我來韓國考察,說是隻要我出席,做做樣子,佯裝和韓國人合作就好,剩下的事情他會解決,肯定不會讓公司賠錢。這個項目,我之前讓人來韓國考察過,也看過金帆集團和韓國的集團之間的協議,協議內容是修城市到港口的高鐵,這裡面涉及幾百億的資金和技術,且由於韓國這邊的政治原因,不穩定的因素很多,這筆買賣的風險很大,我本身是不同意的,計劃書拿到董事會,董事會的人也不同意。王家睦就跟我說,讓我給他個面子,幫幫他,到韓國做做樣子,他在韓國有投資的股票,藉助這次談判,給媒介放出消息,可以拉昇股價,他會從中大賺一筆,還跟我說,上次為了逼你把東西交出來,他採用了非常手段,事後警方不知道怎麼知道了這件事,找他去問話,為了應對警方,他推辭來韓國,韓國媒體藉此大肆操作,他的股票下跌,虧了幾十億韓元,希望這次能把虧的錢補回來。這話,我覺得既是讓我還他人情,也是在威脅我,所以……我就來了。現在想想,王家睦讓我來韓國,不只是這個項目和拉昇股票那麼簡單,我還是低估了他。”
困擾許久的問題此刻得到了答案,又得知自己之所以還活著,陸小溪起到了很大作用,對於被打的事,也就有些釋然了,而之後陸小溪之所以會和自己分手,猜測可能是因為自己說謊,或是讓陸小溪覺得自己隱匿陸正業的犯罪證據是有所圖。釋然之後,仍有疑惑,問:“陸叔叔,你認識我爸嘛?我爸叫張偉鐸。活著的時候是印刷廠的保安隊長,死於一場大火,而失火的地方,是你租的倉庫。”
陸正業盯著張文鐸良久,幾次開口,又都嚥了回去,說是口渴,喝了半瓶水之後,又管張文鐸要了煙,抽了幾口,緩緩地問:“你還知道什麼?”
張文鐸想了想,說:“就知道這些了。”
陸正業的目光突然凌厲起來,問:“你怎麼知道這些的?”
張文鐸說:“你給我看的那幾段視頻,不是林猛發給你的視頻的全部吧?我拿到林猛的U盤,在網吧裡看了一部分,然後被王家睦算計了,不僅差點把命丟了,還被打了藥,說了什麼,我自己都不知道。王家睦派人去我家,搶走了U盤,也刪掉了我存在網盤裡的備份,但我看過U盤裡的視頻,知道失火的那個倉庫,是你租的。”
陸正業嘆了口氣,接著說:“沒想到這事過去這麼久,還是被翻出來了。當小溪第一次提到你的名字的時候,我就覺得有些耳熟,只是一時沒想起來是誰,後來才想起來,我年輕的時候和你爸爸打過交道。但只是認識,並無交情,是通過蘇起先認識的,租了倉庫後,你爸常來檢查,一來二去就認識了。後來跟你和小溪一起吃飯的時候,才確定了你是張偉鐸的兒子,當時想告訴你我和你爸爸的事了,但又覺得沒必要,都是過去的事了,再提也沒意義,還可能引起你不好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