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藝一直都知道,自己還沒有做好再次見到明星的準備。
她那麼凡爾賽地到處演講,也不過是想向她自己證明,她並非一個膽怯的人。
明星看到回藝抱頭拒絕溝通的動作,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他沒有像韋哲禮那樣,還要先問一下我可以抱抱你嗎。
小孩子才問這麼幼稚的問題,大人都是直接行動的。
明星伸手把回藝攬在懷裡。
什麼也沒有說。
什麼也沒有做。
就這麼安安靜靜地等着回藝平復情緒。
就很神奇的,剛剛還以為自己會再度崩潰,準備趕在眼淚流下來之前衝進浴室的回藝,就這麼安靜了下來。
“裘苗苗實名舉報我什麼?”回藝盡量控制自己的鼻音問:“舉報我懷孕嗎?是誰舉報的有差嗎?結果還不是一樣?”
回一笑的靈魂三連,不知道是不是也是從回藝女士這兒遺傳的。
因為懷孕被開除學籍這件事情,不管舉報的人是系花還是系草,最後的結果都是一樣一樣的。
從這一點上來說,過程並不總要,是誰舉報的也不重要。
除了懷孕之外,回藝也想不到,她還做了什麼需要被開除學籍的事情。
“你那天是不是一直都把戶口本帶在身上?”明星的着眼點,還是在回藝最不想回藝的那一天。
回藝帶着鼻音回應:“何止是那一天,從你生日那天開始,就一直帶着。”
回藝整整期待了三個月,在明星年滿二十二周歲的那一天,成為明太太。
然後再告訴爸爸媽媽懷孕的消息。
“那就難怪會被拿去拍照了。”明星進一步闡述事實:“裘苗苗舉報了你的戶口。”
“我的戶口?”回藝不解地問,“我的戶口有什麼好舉報的?難不成我的戶口是假的?要是假的我敢拿着去領證嗎?”
回藝的戶口,是為了能夠順順利利和明星去領證,特地辦的。
整個過程也不能說有多複雜。
回爸爸回媽媽的國籍一直都沒有變過,而她又是在成都出生的。
“就是因為你的戶口不是假的,才會被舉報。”明星給的答案,有點出乎回藝的意料。
“戶口是真的就要被開除學籍?”回藝很難相信這樣的一個理由。
“是的。”明星繼續說道:“而且你的情況,在當時,屬於前無古人的,直到現在應該也是後無來者。”
回藝在明星懷裡動了動。
她這會兒,心情已經平復得差不多,剩下的基本都是考慮要不要相信明星的話。
明星鬆開了抱着回藝的手,把床上被踩過的被子移開,找了一個乾淨的地方,示意回藝坐着聽他講。
回藝依言坐下,她倒要看看,明星準備怎麼睜着眼睛說瞎話。
明星開始回憶當年的一些:
“你來大夏的那一年,留學生還沒有幾個。”
“又過了兩年,留學生就多了很多。”
“你走了之後,學校開始嚴查留學生的入學資格。”
“就是查假的留學生。”
“很多成績不好的高中生,為了上國內的好大學,就拿了菲律賓啊或者別的什麼地方的國籍,搖身一變就變成了留學生。”
“這麼一來,對那些參加高考的學生來說,就太不公平了。”
“所以那會兒就開始有了,要拿到國籍至少三年才能被認定入學資格的一系列規定。”
明星說到這兒,回藝大概有點反應過來。
可是這又和她有什麼關係呢?
“就算要嚴查,也查不到我身上吧?”雖然在成都出生,但回藝一直都是俄羅斯籍的。
她俄語說得比中文還溜,絕對不可能是為了來大夏,半路弄的國籍。
回一笑來大夏鋼琴系留學。
一來不佔用高考的招生名額。
二來沒有虛構自己的鋼琴演奏水平。
三來還通過了大夏的漢語入學考試。
要多正規,有多正規。
就她這個柴可夫斯基音樂學院鋼琴系的水平,非要說成是來大夏鋼琴系是鍍金的,就有點可笑了。
要說公平,她可是已經考上了柴可夫斯基音樂學院鋼琴系的。
她在大夏大學鋼琴系的那些同學,有一個算一個,沒有一個有這個實力。
包括老師,多半也是如此。
一開始回藝是不去上課,等到她離開網絡遊戲,告別笑霸天下,改邪歸正回到教室裡面,鋼琴系的老師都是把她當寶貝的。
演出啊,比賽啊,全都讓回藝第一個選的。
回藝不願意去的,才會輪到其他的同學,相當於是鋼琴系的一個門面。
從長相到演奏水平。
回藝確實沒有匹配世界級鋼琴家媽媽的水平和天賦。
但是,放到國內綜合性大學的鋼琴系裡面,還是挺能吊打的。
“嚴查是查不到你的身上,可是你的問題比那些假留學生更嚴重啊。”
明星提醒了一下回藝:
“別的留學生被嚴查的,至少人家國籍還是境外的。”
“就沒有任何一個留學生,是像你一樣,念着念着就從外國人變成了大陸身份的。”
“說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都一點都沒有在誇張。”
“實名舉報信上說,既然你是一個中國學生,那你憑什麼不參加高考,就能擁有大夏的學籍。”
回藝表示不服:“我被大夏錄取的時候,是俄羅斯籍的啊。我滿足了錄取時候的所有條件,和我後來換不換國籍有什麼關係?”
“你說的對啊。”明星表示贊同,“但這畢竟是實名舉報啊,又是沒有先例的事情,所以史校長還是得開會討論這件啊。”
明星一句話裡面說了三個啊,足見他心情是有多麼複雜。
這三個啊,完全不足以抒發明星心裡的感嘆,緊接着就來了第四個
明星說:“藝寶啊,你知不知道為了搞定這個會議,你被大夏錄取的那些材料,還全都是我收集好了拿給校長的,你知道我當時有多難嗎?”
回藝看着明星說不出話。
有多少年沒有人叫她藝寶了?
十八年前,明星偶爾會這麼叫她。
打從她出生開始,回爸爸回媽媽一直都是這麼叫她。
可這個稱呼至少也已經在她的生命里消失了十五年。
聽到這生恍如隔世的藝寶,回藝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平靜。
但她必須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你能有多難?”
比起她失去的,比起她後悔的,比起她至今都無法面對的,回藝也想知道一下,明星到底有多難。
“我一邊發了瘋一樣的找你,一邊怨你為什麼不說一句話就走。在又瘋又怨的同時,我還不能讓校長知道,你已經對我單方面人間蒸發了。”
“有什麼不能的?”回藝問。
“我怕校長知道了,會直接認為根本沒必要開會討論你的學籍問題。”明星伸手幫回藝整理了一下頭髮:“我始終還是保留着你可能突然會回來的期待啊,我對你的學籍,大概比你自己要更介意一些吧。”
回藝看着明星的手發獃。
明星以為回藝不信,就又補充了一下:“你記不記得,百年校慶校友分享會那天,史校長和你說,你根本就沒有被大夏開除過學籍?”
回藝慢了半拍才有反應,似乎還在消化學籍的事情。
這件事情,確實發生過。
但回藝的印象一點都不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