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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在雨中

聽雨軒外已備好了轎子,氣質高貴的女人望着已經換好紫紅相間的間色裙的王語嫣,道:“你去見墨傾池?”她的言語一向很直接。

王語嫣將珠釵插頭上,抬頭瞥了一眼,笑問:“我們一起去見他?”

女人沉默了一下,搖了搖頭,道:“我不適合見他,你自己去吧。”

王語嫣無奈搖了搖頭,輕聲嘆道:“你遲早都要見他的。”

她離開了,她很了解她,她一旦做出了決定,任何人都不可能篡改。屋外大雨,王語嫣乘着一把紅色雨傘,步履輕盈,向文詣龍淵而去。

同時間,青雲庄。

青雲庄前有馬,快馬,跑得極快的寶馬。

慕容復已經上了馬,,一襲黃衫,一柄長劍,人已經沒入雨簾中,消失在青雲庄眾人眼中。

一襲紅裙曳地的阿朱問:“公子去哪裡了?”

一側的鄧百川嘆了口氣,道:“希望他不是去文詣龍淵。”

阿朱問:“若是呢?”

阿碧已經有些緊張了,她雙手握成拳頭,黛眉緊蹙,柔柔眼中流露出極其擔憂神色,阿朱瞥了阿碧一眼,輕聲一嘆,沒有說什麼,轉身回到青雲庄。

鄧百川掃了阿碧一眼,輕輕拍了拍阿碧的肩膀,轉身欲走。

人已轉身,但遲疑了一下,嘆道:“公子是一個理智的人。”

理智,此時此刻慕容復還理智嗎?

文詣龍淵距離青雲庄不遠,同樣在蘇州城的郊區,只是文詣龍淵比青雲庄更僻靜而已。

房屋愈來愈稀少,樹木、青草越來越明顯,越來越繁茂,地方也越來越僻靜,聲音也越來越安靜。

慕容復的耳畔只有風吹樹葉的聲音,天上落下的雨聲,以及時不時響起的轟雷聲,他的心中已無他聲。

家國天下!

若我國何來家,若無天下,何來國?有談何有家呢?

復興大燕,他腦海中一向只有這四個字,一直以來都只有這四個字,為了這個四個字他放棄了很多東西,他從未後悔,現在這樣以後還是這樣,不過他想做一件事情,做一件他非常想做但一直以來都被理智克制的事情。

他要去文詣龍淵。

他要見墨傾池。

他不想見墨傾池,但今日卻不得不見;不因自己而見,只因一個人,一個曾經痴心痴情於他,但而今以冷靜理智只餘下親情的女人。

揮劍斬情絲。

“我對她是情嗎?”慕容復不斷自問,沒有答案,但他前往文詣龍淵,無怨無悔。

“慕容世家列祖列宗在上,請原諒復兒的任性,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慕容復心中輕嘆,馬鞭揮動,馬快如疾風,雨打在面上。

面上有水。

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只是往下落。

文詣龍淵,高門大院,守衛森嚴。

慕容復持劍下馬,走到府邸前,道:“在下慕容復,要見墨傾池墨公子。”

慕容復?此時此刻的慕容復絕不像慕容復,一路縱馬,沒有攜傘,也沒有帶斗笠,渾身上下濕漉漉,沒有半點南慕容的氣派,不過四位侍衛卻知道眼前人就是慕容復。

他們曾造訪青雲庄,見過慕容復,因此他們肯定眼前這個如同落湯雞的青年人就是慕容復。

四人沒動,握着刀柄,望着慕容復,冷聲道:“原因。”簡單直接。

慕容復心中愣了愣,沒有遲疑,道:“論劍。”

寒意凜冽,殺機盈野。

四人心中一顫,面上自若,問:“只是論劍?”

慕容復沒有說話,他沒有必要再回答,身上的殺機已濃,濃如酒,濃如天上壓下來的滾滾墨雲,此時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慕容復不是在開玩笑,四位侍衛也看出來了。

“你等一下。”其中一人往前走一步,拱手,隨即退下,推開大門,前去稟報。

“門口有人自稱慕容復,欲與公子論劍。”侍衛尋到墨傾池,稟報。

墨傾池撐着傘,站在碧波湖前,握着酒罈,深深瞥了一眼遠處的假山,沒有言語,只是轉身向著文詣龍淵大門口方向而去。

大門大開,慕容復、墨傾池對視。

墨傾池踏步走向慕容復,未至跟前,就開口問:“你來論劍?”

慕容復點頭道:“我來論劍。”

墨傾池將雨傘合上遞給身側侍衛,嘴角勾起一抹玩味,道:“你想如何論劍?”

慕容復拔出劍,劍寒光四溢,劍氣瀰漫,籠罩四周,他從容道:“你我各出一劍,一劍定勝負。”

墨傾池優雅一笑,並不出手,問:“我為何要與你論劍?”

言語未落,慕容復已經出劍。

劍光飛舞,劍又快有狠,剎那間人與劍出現在墨傾池面前。

剎那十三劍揮出!

墨傾池神色自若,後退一步。

凌波微步。

手中雨傘為劍,擋一記。

人後側,飛退。

分寸無損。

墨傾池笑容自若,望着面色已經劇變的慕容復,道:“你已出劍,可連我的衣角也碰不到。”

慕容復不理會墨傾池嘲諷,冷冷盯着墨傾池,道:“那是凌波微步。”

墨傾池笑道:“你認為還有其他步法?”

慕容復握着劍,劍已經顫抖了,人也已經顫抖了。剎那間人與劍都不再顫抖了,眼中冷靜清明了下來,他望着墨傾池,很理智很平靜開口道:“很好,我已經明白了。”

墨傾池望着此刻刻意壓抑着傷感的慕容復,問:“你明白了什麼?”

慕容復很平靜道:“我明白我本不應該來,我本不應當與你論劍。”

墨傾池問:“為什麼?”

慕容復道:“因為我尋不到與你論劍的理由了。”

人已遠,走出文詣龍淵,上馬。

馬入雨中,消失在文詣龍淵。

墨傾池輕聲嘆了口氣,道:“不得不承認今天的慕容復很有風度,也很有情很有義。”

“只是可惜江山為重紅顏為輕,今日之後他還是我的表哥,但我在他心中已不再是表妹了。”一人一傘出現在墨傾池的身後,這人出現,世界一瞬間都似乎明亮起來。

四位侍衛低下頭,不敢去望那女人。

他們不是不想望,而是那女人和他們的神祗有種說不清到不明的關係。

墨傾池回頭,微笑望着面前這美麗智慧的女人,玩笑問:“你知道剛才我有機會殺掉他。”

女人點頭嘆道:“我知道,剛才他的劍法雖犀利,但劍中帶怒,故而劍中藏有破綻,這些破綻在其他人眼中看來並不算什麼,但在你這位劍道之術已經通神的絕世劍客眼中看來確是致命的。”

墨傾池沒有否認,好奇問:“可剛才你卻沒有半點出手的意思。”

女人拄着傘點頭道,“我的確沒有半點出手的意思。”

墨傾池接過女人的傘,兩人向著文詣龍淵內走去。

兩人步調一致,都是神色平靜。

墨傾池問道:“為什麼,你相信我不會出手?”

女人糾正道:“我相信你懂得什麼是大利,什麼是小利。”

“哦?”

“而且你如果不懂,剛才你已經死了。”

“哦?”

“你剛才沒有出手,但當你的劍刺中他的時候,你也會在下一刻死在我的手中,你相不相信?”女人滿臉微笑,笑靨如花。

望着面前這張傾國傾城的笑臉,墨傾池笑了笑,他很自然,沒有憤怒,很平靜,道:“我當然相信,雖然你很少展現出你的武藝,但幾次驚鴻一瞥間可以看出你的武學造詣遠遠勝過江湖上大部分所謂的高手。”

女人平靜跟着墨傾池的步伐,柔柔道:“如果可以,我希望永遠都不要展露武藝。”

墨傾池問:“為什麼?”

女人輕聲嘆道:“因為我的出手就註定有鮮血流出,我不願意見到鮮血。”

“我也不願意看見鮮血,可有些事情卻也不是你與我可以控制的,我們連自己可能都控制不住,又如何可以控制除開自己的意外呢?”墨傾池收起傘,淡淡道。

鬱金香走廊。

走廊乾淨,典雅,精美。

兩人走在走廊上,一人腳步輕盈,幾乎無聲,一人腳步沉重,如巨石落地,兩人不約而同沉默。

沉默保持了很長時間,終於有人開口了,開口的人是墨傾池。

墨傾池瞥了一眼身側睿智的女人,輕聲道:“你可以準備關於她的計劃了。”

女人沒有說話,她和墨傾池保持這半個腳步的距離,如一泓秋水的眸子好奇而純真的打量着四周優美的環境,花草樹木以及奇特建築。

半晌,女人把視線收回,望了一眼身側的男人,而後低下頭,低頭自語了一句只有自己才聽得到的言語:或許我已經難以忘記這一天了。

女人走到走廊一側,伸出手作出了接着雨水,面上流露出無匹純真的笑容。

步履不變,墨傾池回頭瞧了一眼漸漸拉開距離的女人,他從來沒有見過這女人如此純真的一面,在他的記憶中這個女人永遠成熟,睿智,理智。

心跳了跳,暗暗的跳了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