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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桑紫所說,嚴詡確實是剛剛回來。他這個玄龍將軍的名頭固然傳出去了,可文武大臣沒人知道他到底是幹什麼的,他也毫不在意那些背後的議論,只一門心思想要把母親當初勞心勞力過的那樁程家滅門案給辦好,順帶將那一連串秋狩司暗諜的嘴給撬開。

而如今兩樁案子同時告一段落,他哪怕累得連走路腳步都是飄的,可卻絲毫不覺得疲憊,反而興奮得整個人精神十足。可剛剛只是對老娘和媳婦說了一會兒話,他就無可奈何地被婆媳倆強行攆去洗澡。而當整個人泡在滾熱的水裡時,他才漸漸感覺到了一種深入骨髓的倦意。

而除了那股倦意,更讓他有些羞惱的,是咕咕直叫的肚子。雖說一張口吩咐一聲,立時就會有很多好吃好喝的送進來,可他不大樂意讓母親和妻子知道自己拚命到飯都忘了吃,所以也只能滿頭大汗地強自抑制,只打算趕緊洗完就出去。

就在這時候,他聽到大門吱呀一聲,彷彿有人推門進來。他有些疑惑地皺了皺眉,妻子坐褥還沒結束,雖說已經不肯悶在最初那產房裡了,早已用暖轎把人挪到了正房,但母親嚴禁她出門見風,至於母親就更不會在他大了之後跑到這地方來。既然如此,難不成是……

他娘的,難不成是家裡有丫頭不老實,膽敢誘惑他?

嚴詡眉頭倒豎,尤其是發現那腳步聲極輕,分明是有人躡手躡腳靠近,甚至連呼吸都彷彿刻意摒止了一般,他就更加火大了。他一把捏住身旁的浴巾,等覺察到人已經到了背後五步遠時,他猛然間怒喝一聲,抓起浴巾就往後揮了出去。下一刻,他就聽到哎喲一聲。

這聲音實在是太過熟悉,因此他幾乎是下意識地站起轉身,等發現越千秋手忙腳亂地往後跳了幾步躲開,隨即滿臉幽怨地看着他,他這才有些尷尬地乾笑道:“怎麼是千秋你?”

“師父難不成還以為是刺客嗎?刺客推門如果還發出動靜驚動你,那不是來找死的?”

越千秋說到這裡,這才猛然想起手中食盒,慌忙蹲下將其放在地上,又掀開了蓋子,等看到裡頭那密封的瓦罐並沒有什麼問題,另外一盅銀耳羹也沒翻,他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隨即就拿起一旁的軟巾襯着把瓦罐放到一旁,笑眯眯地先把銀耳羹先送到了嚴詡面前。

“瓦罐里是雞湯,這會兒應該還是滾熱的,不好入口。銀耳羹長公主和師娘特地吩咐廚房早就熬好的,眼下不冷不熱,正適合吃。”

雖說越千秋特地點明是東陽長公主和蘇十柒吩咐人做的,但親手眼下送進來的人是徒弟,嚴詡自然受用,笑眯眯地伸手接了過來,這才轉身重新泡在了熱水池子中,滋遛滋遛地喝了起來。那滑溜溜的銀耳和清甜的口感,讓他原本快空了的腸胃得到了補充不說,更讓他剛剛被熱水撩得很有些焦躁的心情平復了下來。

更讓他覺得心裡舒坦的是,徒弟已經在給他按摩着酸痛僵硬的肩頸,那力度比起專門干這個的自然差點兒,但一下一下彷彿按到了骨子裡,讓這些天幾乎馬不停蹄,連睡覺都是擠出時間的他分外輕鬆。只不過,他也知道越千秋到底不是專業的,享受了片刻就開口制止。

“好了好了,你有這份心就夠了,我要擦個背按個脖子之類的有的是人,用不着你這大晚上費勁。說吧,這麼晚跑到這來什麼事?可別說什麼想我之類的話,你小子什麼德行,師父我還不知道嗎?”

嚴詡說完就等着越千秋說話,可足足好一會兒,那雙在他肩膀上按捏的手還在繼續用勁,可他期待的回答卻沒有。這時候,最了解徒弟的他登時心裡咯噔一下,可正想轉過身的他卻冷不防肩頭傳來一股大勁,竟是不由自主地被越千秋給這麼生生按在了原地。

這下子,他頓時火冒三丈了起來:“幹什麼?翅膀硬了,要欺師滅祖嗎?給我放手,我數到三,再不放手你師父我翻臉了!有什麼話好好說!”

還不等嚴詡那嚇唬似的數數開始,越千秋就低聲說道:“師父,你能確定四周圍沒人偷聽嗎?”

剎那之間,嚴詡那原本一肚子火氣頓時化作了驚疑。覺察到肩頭的手已經鬆開,他扭過頭去看越千秋,待見他臉上表情悵惘,彷彿真的遇到了什麼躍不過去的溝坎,他就微微一揚腦袋,呵呵一笑道:“公主府重地,除非是常來常往的你,就連你影叔也不是那麼容易闖的。”

他說著頓了一頓,臉上流露出無以倫比的自信:“至於其他人,吃飽了撐着來偷聽我們師徒倆說話?就算是真的因為娘的命令,要想躲過我的耳朵,那也不是這麼容易的。你有什麼話儘管說,要是誰敢讓你受委屈,就算是皇上……他也是我舅舅,我當然能找他去理論!”

這種霸氣十足的話,也就是嚴詡能說得振振有詞,而且還能絲毫不讓人懷疑其真心。換個人,哪怕是東陽長公主這樣的說出來,越千秋也會覺得那是不是僅僅為了安慰或取信自己。想到嚴詡那一如既往的性格,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卻是直接拿另一個人起了個頭。

“師父,事情得從英小胖說起……”

越千秋正在澡堂里和嚴詡溝通的時候,周霽月已經被桑紫引到了東陽長公主面前。這位大吳皇帝最信賴的妹妹,也是武林眾多門派認定是救星的女人,如今已經是知天命的年紀,但發間一片烏黑,看不見一絲銀霜,而歲月亦沒有在她光潔的臉龐上留下多少細紋。

此時此刻,就和之前在馬車上和周霽月說話一樣,她沒有表現出在大多數人面前那凌厲不留情面的一面,而是溫和地回應了周霽月的行禮,隨即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邊坐下說話。

“千秋那就是個一心往前沖,不顧後背的人,得多虧有你這樣細心縝密的替他在後面掠陣,可辛苦你了。”

周霽月本待客氣謙遜兩句,可怎麼聽怎麼覺着東陽長公主彷彿是話裡有話,而且這言語聽上去甚至有點婆婆的口吻,她不禁有些躊躇該怎麼回答。然而,下一刻她便一下子怔住了。因為,東陽長公主沒有問她和紅月宮那邊交涉到什麼程度了,而是問了個完全不相干的問題。

“千秋大晚上來找他師父,你還跟在後面,這應該不是他的初衷吧?是因為他的身世,你勸他過來的?”

哪怕平素是個獨當一面,遇事鎮定自若的姑娘,但周霽月那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技能點尚未點到滿值。所以,面對東陽長公主這突如其來的驚艷一槍,她頓時不可避免地微微色變。而她隨即意識到要想打馬虎眼瞞過這位是不可能的,乾脆就沉默了下來。

“我猜也就是為了這點事,他才會在本來帶着金燦燦去蕭敬先那兒之後,突然丟下人就跑,又和你去了玄刀堂,不一會兒又大晚上跑了過來。蕭敬先那人最擅長撩撥別人心緒,不止千秋,在他手上折戟的人多了。如果阿詡一會沒能勸好千秋,你再加把勁,那就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