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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猴子人不起眼,當年倒是有點笨嘴笨舌的,可從金陵到北燕廝混了這麼久,察言觀色的本領鍛鍊出來了不說,就連旁敲側擊打探消息的本領也是一等一的,所以越千秋非常相信他說的話,請了周霽月幫忙趕車後,沒有騎馬,而是仗着身形靈活在前頭車馬當中穿梭。

當他最終來到了關卡前時,就只見這裡已經圍了一大堆人。

很顯然,這樣把守大路的關卡讓那些行商怨聲載道,尤其是幾個在北方很有名的大商行,其主事人更是親自出面交涉。可越千秋親眼看到,一個精悍的校尉毫不客氣地把人堵了回去。

“劉將軍有令,之前就查到有人違禁和北燕交易銅鐵,就在三天前更是查到有人走私硫磺和硝石,那幾個人頭現如今還掛在霸州城門上,可與其等事發之後砍頭示眾,還不如現在就防微杜漸。存着僥倖心思帶了違禁之物的,現在返回還來得及。如果被我們查驗了出來,那就少不得要去牢里走一回了!”

聽到走私硝石,越千秋登時輕輕吸了一口氣。火藥這玩意現如今不但已經有了,而且已經投入了實戰,只不過火器那質量卻是南北有差異,而且,硫磺硝石這種東西,現如今主要還是南方特產,大吳一向嚴禁交易,所以北燕那邊的火器研製進展緩慢也就可想而知了。

故而劉靜玄藉此設卡查驗商戶,理由確實找得相當充分。

果然,在那校尉空前強硬的一番話說出來之後,不少商隊最終選擇了接受查驗。越千秋冷眼旁觀,就只見幾個士卒嫻熟地抽驗查檢,沒有一個因此中飽私囊試圖揩油的,速度雖說略有點慢,但還是可以接受。然而,這其中有些人持有的路引卻是免查驗,頓時激起了怨言。

面對質疑聲,剛剛那個說話的校尉面無表情地說:“那些在霸州榷場從來沒有不良記錄,交稅良好,同時十人為保的商人,榷場另外給他們開過往來霸州的路引,所以才能免查驗。但通過我這個關卡容易,霸州城裡那道關卡卻是躲不過去,一樣要查驗,更何況,到那邊就沒有打道回府的機會了,抓到就不是坐牢,而是殺,所以你們不用羨慕他們。”

劉靜玄入主霸州時間不算長,因此商人們和他打過正面交道的人鳳毛麟角,此時聽這不過是區區低級武官的校尉說話斬釘截鐵,殺氣騰騰,不少人都覺得很不舒服。就連之前那幾個昂首闊步憑着特批路引過關的,這會兒那神氣活現的勁頭也消失了幾分。

而越千秋到底不會真的把自己當成商人。他須臾就把注意力從那些商人身上移開,反而有意打量了一下那個口氣強硬的校尉,隨即又一個一個悄悄觀察對方麾下的那些軍士。這一看,躲在商隊當中的他就發現了幾分不同尋常的端倪。

就只見那個分明是負責查驗商隊攜帶財貨的校尉,眼神卻如同鷹隼一般在人群中掃來掃去,如果不是他見機得快,幾次都險些和人的視線撞了個正着。不但是此人,那些軍士當中也有好幾個人看似在查驗貨物,實則目光在人群中來回搜尋。

用一個不那麼恰當的比方,這些人的視線幾乎就如同一盞盞探照燈一般,交叉搜尋,幾無死角地審視着過關的每一個人。

就當越千秋眉頭大皺,思量自己是不是要退回去,然後讓其他人換條小路走,又或者丟下那輛馬車的時候,他卻突然看到一個身材魁梧的軍士大步來到了那個校尉身邊,低頭說了幾句。

儘管那聲音壓得極低,而且四周圍非常嘈雜,他就算千里耳也聽不到人家在說什麼,可端詳那魁梧軍士的身姿,他卻覺得人很有些熟悉,好像是在哪見過似的。可對方面貌分明又很陌生,膚色黝黑,髭鬚滿面,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根本看不清眼神如何。

然而,就在越千秋小心翼翼變幻方位,一再打量着這個奇怪的魁梧軍士時,對方卻已經和那嚴肅校尉說完了話,不動聲色退後兩步,重新掩藏在了那嚴肅校尉的身後陰影中。可下一刻,他卻如有感應似的,那目光陡然之間朝越千秋射了過來。

越千秋本待躲開,可發現對方眯起的眼睛陡然睜開,瞬間兩道有如實質的目光和他來了一次快速的交匯,他輕輕舒了一口氣,剛剛一直繃著的神經一下子鬆弛了。就算他知道自己這六個人身前身後,或明或暗肯定還有很多人跟隨保護,但這都及不上認出那人來得安心。

他不再躲藏身形,笑嘻嘻地朝着對方點了點頭,果不其然,下一刻,那魁梧軍士顯然也同樣如釋重負。就只見人再次上前和嚴肅校尉交談了兩句,繼而就悄悄退開。

而越千秋也躡手躡腳從人群中溜了出來,隨即站到官道旁抱手而立,儼然一個看熱鬧的少年。不多時,他就覺察到有人悄然來到了自己背後,當即頭也不回地低聲招呼道:“劉師伯,真沒想到你會親自過來。”

“誰讓你師父膽大包天,我都幾乎要被他給嚇瘋了?”劉靜玄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此時的他已經不是剛剛那一身軍士的打扮,青衫小帽,乍一眼看去和那些行商差不多。聽到越千秋在那偷笑,有些鬱悶的他就乾咳一聲問道:“阿圓沒和掌門你一塊來?”

哪怕越千秋和自己的兒子一般大,可劉靜玄此時這一聲掌門,卻沒有任何戲謔的意思。

“師父幹了那麼一件好事,我們玄刀堂的人當然只能丟在後頭吸引視線,阿圓和阿寧只怕背地裡都要把師父罵死了!加上太子,我們就六個人。”

越千秋倒沒有把這一聲掌門放在心上,他幸災樂禍地聳了聳肩,隨即方才退後一步和劉靜玄並肩而立:“劉師伯你既然親自來了,那接下來我們怎麼走?”

“我已經安排好了,你們拿着免查驗的路引直接過去就行。”

劉靜玄說著就不動聲色地塞過去一張紙片,見越千秋兩指一夾,輕輕巧巧地接過東西攏入袖中,他就沉聲說道:“等你們過了關卡,到第一條岔路向西,那是條通向其他地方的小路,去霸州的商隊不會走那裡,我會帶人在那裡等着和你們匯合。在這霸州的一畝三分地上,你們儘管放心,絕不會有安全問題。”

越千秋答應一聲,立時猶如看夠熱鬧似的,打着呵欠轉身慢慢吞吞往回走。而劉靜玄眼看人消失在視線中,立時也快速退走。

當越千秋重新與眾人匯合,回到車夫的位子上,言簡意賅地將剛剛所見所聞解說了一遍,小胖子倒沒說什麼,蕭敬先卻意味深長地說:“沒想到劉靜玄竟然親自出來接應了,他倒是謹慎。只不過,都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不怕別人利用他不在調兵遣將,圖謀不軌?”

越千秋輕輕一抖韁繩重新前行,嘴裡卻沒好氣地說道:“我看你是在北邊呆的時間長了,一顆心烏漆抹黑,只以為天下所有地方都和北邊那樣沒規矩?再說了,你怎麼知道霸州城內就沒有一個得力人鎮守?我可記得,竺小將軍年底正好調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