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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爺,已經到家了,要不要去傳轎子來?”

當車廂外頭傳來了這樣的聲音時,已經在裡頭抱手打了一個瞌睡的越老太爺疲憊地睜開了眼睛。他並不是太喜歡轎子,從前心情不好時坐轎子滿城晃悠,因為那情景是金陵城最常見的,從官員到有幾個錢的商人,都喜歡坐轎子四處晃悠,不容易被人洞悉身份。

可今天是大晚上出門,再讓轎夫熬夜苦苦等候自己進出宮,再抬着轎子回來,這就太麻煩了,而且夤夜出行的時候,馬車遠遠比轎子要來得安全。所以,此時此刻他打起車簾,見車墩子已經放好,他就鑽出車廂踩着車墩子下了地,隨即毫無形象地伸了個懶腰。

“都到自家門口了,就這點路而已,還要坐什麼轎子?走進去。你們記得關好門戶。”

越老太爺一面說一面自顧自地往裡走,直到幾個護衛簇擁上來,他才對其中一個跟越影時間最長的問道:“你先走一步去鶴鳴軒東廂房裡看看,如果小影睡下就不必驚動,要是他還等着,就請他來見我。”

見那護衛答應了一聲匆匆就走,越老太爺心中卻已經大致預料到了結果。以越影的性子,他沒回來之前,根本就不可能安然入睡。就不知道越影和越千秋聊得怎麼樣,這會兒兩個人會不會全都在鶴鳴軒里熬夜坐着等他。想着想着,剛剛在皇帝面前還應付裕如的他不禁有些頭疼,竟是暗念了一聲兒孫債才是真正的債。

然而,等他快到鶴鳴軒院門前時,卻只見剛剛那護衛一溜煙跑了回來,到他面前時便一拱手道:“老太爺,影爺不在!”

不在?那難不成是還在親親居里和越千秋對峙?畢竟那封信可是非同小可的消息……

越老太爺想歸這麼想,但心裡卻總覺得有些不安。最終,他沉聲說道:“你小心過去親親居看一看,如果千秋和小影都在,就讓他們一塊來見我。記住,別驚動了其他人,尤其是老四媳婦和諾諾,一個身體不好,一個還小,睡眠是最要緊的!”

當越老太爺進了鶴鳴軒,讓人沏了一壺濃茶來,須臾就是一杯滾燙的濃茶下了肚,去親親居查看的那個護衛就回來了。

還沒等性急的他開口問,那護衛就苦着臉說:“老太爺,影爺不在,九公子也不在。徐老師聽到動靜倒是出來看了,聽說我的來意後他挺吃驚的。說是九公子過了子時才回來,被四太太埋怨了一通,後來就回了屋子,他沒看見過影爺……”

“沒看見?他沒看見過小影,那小影和千秋兩個怎麼會一塊不見的?”越老太爺只覺得這狀況簡直是匪夷所思,一下子提高了聲音。

“老太爺您別急,我還沒說完哪!可徐老師後來就說,好像是聽到九公子回房之後,似乎在和誰說話,因為這是在家裡,九公子又吩咐都去睡,他就沒理論,估計是那時候九公子和影爺在說話。兩個人既然都不在,肯定是一塊出去了。”

一塊……出去了?

這一次,就算越老太爺真的非常犯困,他也睡不着了。他無意識地用手摩挲着扶手,足足好一會兒方才微微點頭道:“好了,你下去吧。讓他們也去好好歇着,回頭今晚放燈的時候,你們也好帶着家裡人去看個熱鬧。”

等那護衛告退了出去,越老太爺方才自言自語道:“千秋素來人小鬼大,最知道輕重,小影就更不用說了,絕對不可能由着性子的人……這一大一小大晚上能到哪去?小影是拿着那封信去見千秋的,如果千秋一時難以接受,那麼,他們最可能會去的地方……”

丁安之墓!

越老太爺一拍扶手站起身來,可想到那地方絕非一般的偏遠,而且是在城外。越影帶着越千秋兩個人要想夤夜出城還有可能,他就算是堂堂首相,也絕對不可能出去。而且就他這把老骨頭,就算坐着最風馳電掣的馬車,趕到那裡絕對是天亮人不在,沒有第二個結果。

他輕輕舒了一口氣,果斷決定先上床去躺一會,哪怕眯瞪一覺都好。哪怕再過不到一個時辰他就得準備正月十五的望日大朝,這點時間的休整再加上回頭一盞參湯也就差不多夠了。在戶部尚書的任上,他還能沒事請個假,現在卻不成。

所以,他當首相的時間,絕對不能太長……太長了他就得做好死在任上的準備!

“三年……還是五年?”

忙活了一晚上,他此時別說泡個澡,就連洗腳的力氣也沒有,慢吞吞地脫衣掛在衣架上,繼而就躺倒在了床上,心裡還在計算着這個別人會認為很無稽的問題。屋子是暖的,床上也是熱的,溫暖的被子一蓋,哪怕他來回皇宮奔波一趟,身上寒冷,也很快被驅散了寒氣,不多時就沉沉睡去。

“爺爺,爺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越老太爺突然捕捉到了耳畔傳來的連聲呼喚。等意識到那是越千秋的聲音,原本還有些迷糊的他立刻清醒了過來,竭盡全力頂開了耷拉着的眼皮子,這才看清楚了床頭的兩個人。他下意識地想要支撐身體坐起身,卻被越千秋扶了一把。

“爺爺,您慢點兒……要不是外頭說您也該起來準備上朝了,我也不會這時辰過來……”

“小兔崽子!”越老太爺沒好氣地在越千秋腦袋上敲了敲,“少和我說這些鬼話打馬虎眼,你和小影大晚上的跑哪去了?害我回來之後找不見人!”

越千秋回頭看了一眼越影,定了定神後,這才低聲說道:“我和影叔去了丁安埋骨之地。”

面對這個意料之中的回答,越老太爺皺了皺眉,卻還有些不信:“以小影的腳力,去一趟得那麼久?按照去問徐浩的人那回答,你們倆至少出去了兩個多時辰。”

越千秋不禁再次看向了越影,隨即苦着臉說:“原來爺爺你也不知道嗎?影叔還挖了墳。”

“什麼?”越老太爺這才真正瞪大了眼睛,“這半夜三更的,小影你竟然去挖墳?”

見越影點點頭,竟是承認了,意識到情況和自己思量的不同,他那一張老臉頓時全都皺在了一起,尤其是當看到越影從懷裡拿出一個他沒見過的紙包遞到了他的面前,他就更加明白事情不對了。

打開紙包,他展開絹書,發現其中內容和越影之前給自己看過的那封信果然一模一樣,他就面色凝重地問道:“在棺材裡發現的?”

“不是,是程芊芊給千秋的,聲稱是她母親的遺物。”越影代替越千秋給出了回答,見越老太爺那張臉頓時和打了霜似的嚴峻,他就補充道,“千秋今天先去告訴了他師父,本打算回來對老太爺說,結果碰上了我,這就……”

“小兔崽子,翅膀硬了,竟敢不先告訴我!”年紀一大把的人一晚上沒睡好,本來那起床氣就不亞於年輕人,這會兒七竅生煙的越老太爺就忍不住打斷了越影的話,一把揪住了越千秋的耳朵,氣呼呼地說,“程芊芊能給你東西,這得是多少天前的事?你竟然拖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