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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目睽睽之下,蕭敬先佇立在那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平安公主,彷彿如果沒有人打攪他,他就能看到地老天荒。首先察覺這態勢不對的越千秋暗叫不妙,趕緊一個閃身擋住了他的視線,隨即重重咳嗽了一聲。

這時候,同樣覺得蕭敬先此舉太過分的小胖子慌忙也上了前來,輕聲提醒道:“晉王,那就是千秋的母親。”

說完這話,他就衝著有些怔怔的平安公主咧嘴一笑,一聲伯母非常自然地從嘴裡叫了出來,以至於守在樓梯口的那幾個侍衛聽在耳中,幾乎以為自己在夢中。

英王稱呼晉王為舅舅,這就已經很讓人瞠目結舌了,可現在,人竟然稱呼越千秋那位養母為伯母?得,剛剛那舅舅的稱呼不用太多想……只不過是他們沒想到眼高於頂的英王也會有放軟姿態,在人前伏低做小的時候而已。

蕭敬先從剛剛一瞬間的恍惚中回過神,見越千秋這才不情不願地讓開,而剛剛那坐着和人說話的少婦已經起身,笑吟吟地行了個禮。他拱手還禮之後,這才自嘲地笑道:“幸好我今天沒把裴寶兒帶出來,否則剛剛那一幕讓她看到了,她在背後能嘲笑我一輩子。”

平安公主眼神亮閃閃的,竟是主動開口問道:“晉王是看到我想到了什麼故人嗎?”

越千秋沒想到平安公主竟然會主動撩撥蕭敬先,頓時捏了一把汗。他生怕自己的心跳有什麼變化給蕭敬先察覺,乾脆故作氣惱地快走幾步回到了平安公主身邊,抱着諾諾到窗邊假裝看燈去了,一隻手卻扶着妹妹的腦袋不許她去看蕭敬先,生怕諾諾的眼神惹人懷疑。

畢竟,在他心目中,平安公主也許當年會不引人注目,可諾諾這樣一個小魔女卻到哪都是最光彩奪目的!

蕭敬先再次定睛端詳了平安公主好一會兒,這才搖頭失笑道:“並不是相貌相似。而是夫人的氣質千變萬化,讓我想到了一個早就死了的人。”

此話一出,越秀一幾乎覺得自己整個心跳都快停止了,整個人僵冷得牙齒都要打顫了。而他旁邊的大太太卻敏銳地注意到不是相貌相似幾個字,當下皺了皺眉說:“晉王殿下,四弟妹身體不好,這些日子一直都在安養,你拿一個死人和她相提並論,這也太過分了!”

“抱歉抱歉,是我不該提起一個死人!”蕭敬先再次拱了拱手,見平安公主彷彿沒事人似的歪着腦袋看他,一臉我很感興趣的表情,他心中一動,竟是再次把心裡話說出了口,“雖說接下來這話說出口,千秋就要趕我走了,可我還是覺得,夫人和我一個死了的外甥女很像。”

外甥女?這一次,就連越千秋都覺得心臟快要迸出嗓子眼了。平安公主明明說過自己在北燕存在感很低,什麼宴會都很少參加,和蕭敬先照面的機會幾乎少到沒有,蕭敬先怎麼還能在這第一眼就把人認出來?

難不成是因為越小四當初扮演的那個蕭長珙曾經和蕭敬先打得火熱卻又分道揚鑣,這才讓蕭敬先記住了“早逝”的平安公主?

平安公主卻依舊鎮定自若,饒有興緻地問:“晉王既然說是外甥女,想必是北燕哪位公主了?”

“我姐姐只有封了魏國公主的大公主一個女兒,是不是親生的還說不好。至於其他,那也就是名義上叫我一聲舅舅而已,算不得我的外甥女。”

蕭敬先若有所思眯着眼睛,淡淡地說:“我說的是我一個遠房堂姐的女兒,年歲和我差不多,因為關係極遠,也算是我第一個婚約者。”

聽到這裡,越千秋才算是一顆心暫時落到了實處。而寥寥幾個知道平安公主身份的,心情多半都和他差不多,唯有那些不明厲害的,此時此刻全都為之嘩然。

畢竟,蕭敬先這個山長來到武英館已經那麼多天了,他們聽說最多的是他殺人盈野的過去,可從來就沒有涉及情史的。所以,蕭敬先收容裴寶兒,而且還要納人進府,他們已經很驚訝了,如今蕭敬先竟然說從前還有過婚約者?還是遠房外甥女?這輩分居然能締結婚約?

平安公主到底此時身份是年長已婚婦人,再加上這件事別人不知道,她是有所耳聞的,故而眼睛裡閃動着好奇的表情,卻硬忍着沒有開口,可別人就沒有這麼沉得住氣了。

因為聽說母親和蕭敬先是親戚有瓜葛,心裡一直對母親居然是北燕霍山郡主憋着火的蕭京京就率先開了口:“晉王殿下一直未娶,莫非就是因為惦記着那個沒福分和你成婚的未婚妻?要是那樣,你還真是情深似海!”

她故意加重了情深似海四個字的語氣,挑釁之意溢於言表。哪怕是蕭敬先面上若有若無的笑意瞬間斂去,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冰雪一般寒意十足的冷色,她卻就這麼抬着頭與他對視,一點都沒有收回前言的意思,更不要說道歉了。

小胖子還沒見過越千秋以外的人敢這麼先揶揄再頂撞蕭敬先,很想插話緩解一下這緊張的氣氛,可話別說到嘴邊了,根本在喉嚨口就被堵住了。察覺到這僵硬到緊張的氣氛,他不由得想到了劍拔弩張這個成語,於是趕緊用求救的眼神去看越千秋,寄希望於對方能解圍。

然而,越千秋恨不得有人能分去蕭敬先對平安公主那邊的注意力,而且他很篤定蕭敬先對蕭卿卿的女兒怎麼也會有那麼一點容忍,因此並不怎麼緊張。可下一刻,發現蕭敬先左腳一動,身形一晃之後,整個人竟是倏然間來到蕭京京面前,他那看戲的心思就全都沒了。

而其他人亦是眼睛一花就看到蕭敬先逼近了蕭京京,眼見他那右手似緩實疾地朝蕭京京的脖子伸了過去,嚇了一跳準備上去解圍的人不在少數。可在這千鈞一髮的當口,周霽月卻右手一伸,卻是把包括令祝兒在內,不論男女的那些護花使者全都攔了下來。

還沒等心急火燎的令祝兒憤而出手,就只見蕭敬先那隻手在接觸到蕭京京的脖子之後,就直接往上一撩,猶如戲耍似的撥了撥她那掉落下來的一絲額發,隨即就縮了回去。

“和你娘那清冷到什麼人都不放在眼裡的性格還真是不一樣,說你不是她的女兒,別人不信,我卻信。”彷彿是發現了蕭京京那一瞬間怒氣勃然的表情,蕭敬先腳下微微一動,整個人又退回了原地,如果有正對着窗外的人此時回頭,興許會以為他根本就沒有挪動過。

“在北燕,不論姑表還是姨表兄妹姊弟,通婚都是最常見的。至於舅舅娶甥女,姑父娶侄女的錯輩婚,更是司空見慣。我那個外甥女也是一樣,往上幾輩人我都沒聽說過,也不知道是不是幾十年沒來往過的,可她卻拿出了我家裡父母的東西,說是文定的信物。”

他一面說一面看向了平安公主,似笑非笑地說:“她自稱是我的未婚妻,時而天真爛漫,時而風情萬種,時而溫柔體貼……可以說是個千變萬化的妖精。我那時候還年輕,既然未婚妻的性情還這麼對我胃口,年紀又相合,自然而然就接受了這樁婚事。只可惜,到頭來她還是死在我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