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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千秋是到了樓下聽掌柜說越大太太和四太太一塊來了,而且跟着諾諾的還有個口稱小姑姑的少年,這才匆匆先趕了上來,不想剛上二樓還沒站穩就被妹妹給撲了一下,連忙順勢把人抱起,隨即就發現除了大太太和平安公主之外,前頭正有一個約摸四十齣頭的陌生婦人正笑吟吟看着自己。

因為走得急,他也沒問二樓有什麼其他客人,可面對這架勢就知道是家中熟識的親友,少不得抱着諾諾走上前去。這時候,越秀一立刻搶先介紹道:“九叔,這是余相夫人。”

得知是余建中的妻子,越千秋立時把諾諾放了下地,隨即笑着作揖問好道:“今天才在玄刀堂見了余相,沒想到還能在這兒遇到夫人,真是巧。爺爺之前還在和娘說,等過了節,請您和葉相夫人到家裡來做客。”

謝夫人見諾諾拉着越千秋的衣角,兄妹倆看上去就彷彿嫡親的,而一旁那位頭一次見越家四太太則是拉着大太太說著悄悄話,對於各種應酬本就嫻熟的她自然客氣了兩句,隨即又笑道:“元宵節賞燈遇上確實是緣分,我也沒備什麼見面禮,這三個荷包送給你們圖個吉利。”

越秀一見一旁余家僕婦已經送上了一個托盤,上頭是三個精工細作的荷包,正想推辭,可謝夫人卻親自一個個給,而越千秋更是老大不客氣地笑稱長者賜不敢辭,連諾諾都收了。於是,他這個輩分最低的小晚輩自然是只能乖乖收下,心裡卻有些擔心祖母沒準備。

可下一刻,大太太就笑着說道:“見面禮總不能只有我們的孩子收,我和四弟妹還沒有見過余家幾位小姐,這會兒就隨夫人先去見一見。至於千秋,年輕人多,讓他們上樓去鬧騰。”

意識到大太太主動拉着四叔祖母見人,心底必定早有成算,作為孫子的越秀一這才終於放心。可當大太太推了他帶諾諾跟越千秋上三樓時,他才想到另外一個問題。

雖說武英館的挺多人他都認識,可是……人家好武,他好文,沒有共同語言啊!

謝夫人對武英館那些出身草莽的少年少女沒有太大興趣,又不打算和越府年輕一輩聯姻,對大太太的吩咐自然不會有意見,眼見越家一行人已經消失在視線中,她見樓梯口始終不見有其他人上來,知道人家是等着她們這兒做好預備,少不得立刻命僕婦把步障改成圍障,將自己這邊的包廂嚴嚴實實圍了起來。

等邀了大太太和平安公主落座,聽到外間樓梯上腳步聲或輕或重,始終不絕於耳,竟是足有幾十號人,她就知道越家為什麼會包下一整個三樓了——顯然是因為請了那麼多客人!

雖說上樓的時候年輕人們沒發出什麼聲音,可到了三樓之後,剛剛因為知道二樓有不少女眷而壓低的聲音就完全放了出來。一大堆人齊刷刷跑向臨窗處。雖說從大街上來的時候已經看到彩燈處處,但人頭攢動瞧不分明,如今佔據了高處,一時也不知道多少人歡呼驚嘆。

可也有人還惦記着越千秋的承諾,直接把越大掌門給圍在了當中。宋蒹葭便叉腰問道:“你之前騙了大家去抓劉國鋒的時候,答應我們說專為我們造的燈樓在哪呢?”

越千秋見窗邊不少人都眼巴巴地轉過頭來看着自己,他便笑眯眯地說:“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諾諾,去,到窗口放個煙火。”

諾諾高高興興接過了這個任務,反身過去問安人青要了煙火和火石。說是煙火,其實只是小孩子玩的,小心一些就不會燙着的冷煙香,而她點燃之後在窗口雙手揮舞着那一支帶着火星的長長煙香,片刻之後,正對着朝雲樓一座本來黑乎乎的燈樓突然就逐層亮了起來。

隨着五顏六色的彩燈一一亮起,諾諾就第一個叫了起來:“看,那是千秋哥哥!”

她這叫聲彷彿拉開了嘰嘰喳喳的序幕,每一個看清楚那座突然點亮燈樓中央是什麼的人,全都有自己的新發現。有嚷嚷那是我的,有嚷嚷是周宗主的,也有嚷嚷一點都不像我們的……可不論如何,在那亂七八糟的哄鬧中,每一個人都覺得這座燈樓實在別緻。

誰能想到上頭竟然會有武英館眾人的全家福呢?

只有周霽月盯着最上頭彩燈照耀的幾個大字,最終又好氣又好笑地對越千秋道:“這就是你的意外驚喜?按照我們的樣子畫像之後用彩燈妝點招搖過市也就算了,居然還在上頭寫着,武英館群英會祝大家元宵快樂……這是什麼鬼?”

我倒是想來個雕塑,至少扎個紙人什麼的,可前者招忌諱,後者不吉利,我也只能想出請人來畫一幅“集體照”當全家福的主意。

因為要保證意外驚喜,不能讓你們去當模特,只能來個寫意一點,層次豐富一點的,最後再裝飾一下喜慶的燈光。為了保證夜晚效果,我還特意讓人做了濃墨重彩處理。

至於這元宵快樂,不是順帶來點噱頭嗎?

越千秋貌似委屈地對着周霽月聳了聳肩,可緊跟着就發現眾人嘻嘻哈哈地挑剔着毛病,可卻似乎都對這別樣的燈樓挺滿意的。當下他就眉飛色舞地對周霽月說:“這有什麼關係,身在學堂,心憂天下,咱們現在還不到這個層次,那就祝金陵父老元宵快樂唄!”

樓上歡聲笑語,樓下正在看燈的各家女眷們自然也不會忽略這樣奇怪的燈樓。剛見完余家那幾位小姐,給了見面禮的大太太和平安公主,此時此刻的反應就是截然不同,大太太愕然之後扶額苦笑,平安公主則是風度儀錶全都忘了,捶着坐榻笑得前仰後合。

“這個小子,怪不得他爹一天到晚說他就是鬼主意多,居然在這大街上來這麼一手!他是想要讓金陵城那麼多人全都記住他們的臉不成?不對,就憑那畫像認人還不容易,我真是懷疑樓上那些孩子們能不能認出自個來!不說別人,女孩子們嫌被畫丑了,還不得捶他!”

謝夫人早知道越千秋是什麼性子的人——要是好相與的,至於當初在余家和某位表少爺硬頂一番後拂袖而去?所以,她反而將更多注意力放在平安公主身上。見她敢說敢笑,不像世家千金那般笑不露齒,可剛剛見其走路,分明行不動裙,她對其出身來歷又有點不確定。

江陵余氏雖說規矩多,但余家幾位小姐每年都能出來看燈,時不時家裡還會得到宮中賞賜的彩燈,可以說各種各樣的精巧東西都看多了。所以,她們對窗外那燈樓也無不感到新奇,因為那與其說是燈樓,還不如說是彩燈裝飾的畫,就連祝金陵父老元宵快樂這句簡簡單單的話,她們也指指點點嘻嘻哈哈地打趣。

和傳聞一樣,越家那位九公子真是個有趣的人!

儘管面對的是宰相家眷,可平安公主今天出來並不是為了應酬人的,略坐了一會兒,她就輕輕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大太太。大太太當然明白她牽掛兒女的心意,當下就笑着說道:“雖說上頭人多嘴雜,但到底是千秋邀了四弟妹和我出來看燈,我們也該上去了。改日候着夫人得閑,再邀您和幾位小姐到家中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