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她便聽說月姨娘與她的生母長的同出一轍，父親討月姨娘也許是為了彰顯他的長情，但在她看來卻是對她娘親的一種侮辱。
所以無論是前世、今生，她都不想去見月姨娘，即使她是無辜的。
流清哪知她想，不由分說的又拽上了她的手，拉着她就要下來。
“不就是去佛堂的事嗎，就是去這一趟也耽誤不了的。他們可是你的親弟妹。”
我的親弟妹.......
流清的話讓她微楞，突然又想起前世與他倆小人兒到死未見的事。隨即，眼前又浮起他倆擔心她出事時的小眼神。
心裡驀然被拽痛了一下。
“好吧。”勉強擠出些笑容，拎起食盒先行走下車去。
流清立刻歡喜的緊跟其後。
嬋衣之前看她倆‘爭執’，便一直戳在原地沒動，見蘇錦溪下來，趕忙朝門上叩去。
咚咚咚，幾聲後，沉重的黑灰色木門被吱扭的打開了。
“你們是？”
開門的是個半百的老嫗，滿臉的褶子中深陷着一雙眼睛，貌似還有些看不見了，邊問邊眯起來湊近了瞧了瞧。
一頭銀絲挽的好好的，沒有一絲亂髮。
嬋衣在前，側身給他指了指身後的蘇錦溪與流清。
“這兩位是府里的四小姐和流清姑娘。”
見老嫗去看她們，二人分別對她輕輕頷首。
老嫗的眼中瞬時明亮起來，急忙挪動着蒼老的身軀，為蘇錦溪幾個讓出道來。
“原是二位貴客，快快有請！”
說著，又不知想起嘛了，一腿一彎竟跪在地上了。
“老奴給二位叩頭了。”
多少年了，有多少年沒人問津過他們清黛軒了。沒想到竟有兩位珠光寶氣的小姐主動前來。
真箇，真箇比過年都歡喜了。
想到姨娘這些年帶着少爺、小姐窩屈在這裡...想到吃的那些苦...渾濁的眼中立刻揉搓出淚來。
流清和嬋衣面面相覷，蘇錦溪卻能明白她心裡的凄苦。伸過手，扶住她的胳膊。
“快起來，去幫我們通傳一下。”
“唉！”老嫗立馬應聲，起身的同時，用外搭的褂子角偷偷抹了抹眼角，趕忙朝左廂房去了。
蘇錦溪原地打量起眼前一進的院子，雖清黛軒的名字起的雅緻，沒成想裡面竟破落成這樣。
倒座房的門扇上已經結了蛛網，一看就是久沒人住過了。
再往裡看，左右廂房倒是整齊，只是旁邊的耳房傾斜的怎麼看都覺的是危房。若是扶着牆使點勁，真怕它就順勢倒了。
當中的甬道很短，兩側零星點綴着點小朵的野花。便再無長物了。
好在打掃的人認真，小院子里倒也簡潔、清爽。
不過她們來了這一會兒子，竟除了那老嫗，再不見其他丫環、小廝出現。就不知是忙其他了，還是......
正想着，東廂的門猛然打開，一行人帶着瑣碎的腳步聲傳趕了過來。
最前面跑來的是蘇辰翰、蘇斂秋兄妹，見到真是她們，立刻歡喜起來。
扭頭，朝身後快步走的女子叫嚷道。
“娘親快看，真的是四姐和流清姐姐。”
說著，就要朝她們撲來。
被女子一把拽住。
“你倆不得無禮，還不快隨着一塊兒行禮。”
他倆不敢有違，只得安耐住性子被母親牽着，只是那眼睛仍舊神采奕奕的，咧着嘴角不住的朝門口哪兒笑。
待走到蘇錦溪身邊，女子款款屈下膝去。
“奴婢，見過四小姐，流清姑娘。”
蘇錦溪趕忙扶她起身。
“月姨娘快起。”
二人四目一對，月姨娘立馬又低下了頭。
蘇錦溪雖提前有了準備，心裡仍顫了一顫。
眼前的人，當真和蘇葉楠送她的娘親畫像一模一樣。只是是她卑躬的行為舉止，展露了她小戶出身的真相。
蘇錦溪立刻將她與心中侯府出身的娘親拉開了區別，從下車便不自覺繃著的臉，瞬時緩和了幾分。
流清則扶住了其他兩個同施禮的小的。將手中的東西朝他們晃了晃，笑着說道。
“瞧，我給你們帶禮物了。”
月姨娘剛起身，聽了，立馬又屈膝下去。
“這怎麼可以，勞煩兩位為他們破費。”
見蘇錦溪朝她笑着，微微搖頭，不等她再去扶她，先行起身，低着頭指向堂屋。
“外面寒涼，還請進去說話。”
蘇錦溪頷首，挽了下並未亂了的鬢角，走了上前。
流清將包袱往手腕上一套，很自然的牽起了蘇辰翰、蘇斂秋。
嬋衣‘一本正經’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拎着食盒跟了進去。
老嫗因好久沒見過的情景，失神站在了原地。直到聽到堂屋的門扇聲，才清醒過來。
剛想跟過去，一拍腦門，轉向了旁邊臨近的西廂房。
進了屋，蘇錦溪剛剛落了坐，流清便迫不及待的將食盒一一攤開擺上。比香味散開還快了一步的捧起一盒送向蘇辰翰、蘇斂秋面前。
“這便是我給你們說的湯餅，快來吃，再不可就冷了。”
蘇斂秋深吸了一口味道，撲向了站在一旁恭敬伺候的月姨娘身上。
“娘親，我就說流清姐姐會一早給我們送湯餅的。您還不信，這下信了吧。”
月姨娘不好意思的朝流清一笑，目光落在蘇錦溪身上。
“他們不過還是孩子，怎麼擔得起四小姐和流清姑娘如此。”
說著，老嫗捧着茶盤進來，月姨娘趕忙親自上前接過，見茶杯邊上有水漬，立刻抽出自己的帕子細細擦去。
之後，親自奉到蘇錦溪和流清面前，親自倒上清茶。
蘇錦溪禮貌性的酌了一口，看似平常的東西，竟吃出了一絲不在茶中的甘味。
再打量眼前的月姨娘卑躬卑膝，身上、臉上沒有一樣不是恭順。
“再小也是自家弟妹，自然是要照拂的。“說著，朝蘇辰翰、蘇斂秋他二人招了招手。
“來，這些也是送你們的。”
“是啊，挑這些我可費老勁了！”
流清說著，彎腰取過靠遠放的包袱，與展開包硯台紙的蘇錦溪同步打開了包袱。
連包袱皮帶東西，一股腦的送到蘇斂秋的面前。
蘇斂秋頓時滿眼放光，忘了規矩的湊到了跟前。
“啊，好漂亮！”
摸摸這個，動動那個，那個都捨不得拿起，那個都捨不得鬆手。
好半天才最終取了一個，比划上她的髻上。扭頭看向月姨娘。“娘親，我戴着好看不？”
咧開還沒換齊的嘴，燦爛一笑。蘇辰翰站在一邊，跟着笑着。看模樣，倒比蘇斂秋還高興。
月姨娘嘴角微微動了動，最終沒有顯出什麼動容，一扭頭，面向蘇錦溪時搭上了笑容。
“孩子小不懂事，讓你們見笑了。”邊說，邊料理起桌上的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