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眾人除夕是一起吃飯，但從眾人的交談中依舊能看出親疏。

王建民與吳平安兩人的明顯關係明顯要更好一些，往往是你說上句我就能接下一句，默契十足。

而李紅與夏如花的關係則只是流於表面的平和，至於林清華，則只跟夏如花說話，跟其他人，連表面的關係都不維持，冷漠到有些不近人情。

很明顯，他之所以會來參加所謂的聚餐，並不是因為他們五個人是一起來到這裡，而是因為夏如花。

吃飯的時候，五個人還能圍繞着過年說一兩句場面話，等吃完飯，場面話也說完了，氣氛瞬間便尷尬。

尤其是對着林清華的冷臉，哪怕是再喜歡說話的王建民跟吳平安，都有些說不下去。

好在飯也吃了，聚餐也聚過了，王建民跟吳平安索性說跟分在其他大隊的朋友約好了晚上一起守歲，直接離開。

而王建民跟吳平安兩人前腳剛走，李紅在大隊上的對象後腳就來說是要接她去他家裡過年。

李紅本來就因為自己做了飯，還要讓自己收拾在心裡抱不平，但礙着林清華冷着臉一看就很不好說話，而夏如花看起來還說話，下手比鍋底灰還要黑，敢怒不敢言，現在對象來接她，立刻借坡下驢的走了。

李紅走後，剛才還熱鬧非凡的屋子瞬間寂靜，只剩下夏如花跟林清華。

其實夏如花跟林清華的關係並沒有其他人想的那麼好。

兩人除了最開始來的時候那幾次交流，後面也就是見面打一下招呼，私底下說的話語並不比其他人多。

不過，大概是因為林清華主動說出了他是王建設的朋友，夏如花對林清華總有種莫名其妙的親近感。

現在，李紅走了，屋子裡就剩下她跟林清華，收拾屋子的任務自然也落到了他們兩個人身上。

林清華一身乾淨衣服，手指修長骨節分明，一雙手上，只有指尖上覆蓋著一層薄繭，其餘地方潔白柔嫩，比起女人的手也不差分毫，這是一雙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戶人家公子哥的手。

不過想想，林清華下鄉之後，除了最開始那一天參與了勞動，第二天就直接晉陞技術員，後來就成了縣城的幹部，吃的有食堂，工資縣上發，確實十指不沾陽春水。

夏如花主動開口：“我來收拾吧。”

林清華本來就沒打算收拾，聽到夏如花主動要收拾，立刻側過身子，讓開一條路，示意夏如花快點收拾，這幅大少爺作態，要是被別人看到了，指要挨批鬥。

夏如花快速的將桌子收拾好，將碗筷清洗乾淨，將桌子凳子歸攏好，再用掃把將屋子掃乾淨後，正準備回屋時，面前突然多了一疊厚厚紙張。

紙張上還散發著油墨獨有的味道，配上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指，如同驚鴻一瞥但卻讓人驚艷不已山水畫一樣讓人挪不開眼睛。

夏如花抬起頭，林清華那雙瀲灧生波的桃花眼定定的看着她，眼裡翻湧着她看不懂的情緒，只見那張略微薄的嘴唇動了動，嗓音清冷的像是屋外的北風，讓人骨子發寒，但說出來的話，卻像是春水一樣，讓夏如花的心，都暖了起來。

“我看你最近在看書，拿去用吧。”

第一頁紙上寫了一道數學題，正是夏如花最近正在鑽研，但卻沒有解出來的題目，上面十分詳細的寫着這道題的解題思路跟答案，是夏如花現在最缺的東西。

瞌睡來了送枕頭，說的大概就是林清華吧。

夏如花不是扭捏的人，想了想便收下了林清華送來的資料，誠懇的同林清華道謝：“謝謝你。”

夏如花禮貌且疏離，明顯是要跟自己拉開距離的模樣。

林清華很不喜歡夏如花這個模樣，比她最開始那種警惕模樣更讓他感覺到不舒服，林清華猛地伸手拉住夏如花的胳膊，在夏如花看過來時又快速放開。

低垂的眸子撞上夏如花那雙寫滿啞然的眼睛，開口，嗓音很低，莫名帶着一股子撒嬌的味道：“我聽人說明天會下雪，你願意跟我一起去看雪嗎？”

這個時期的人大多比較含蓄，就算是表白的話語，說起來就像是聊天一樣。

林清華的這句‘一起看雪’看起來格外含蓄，但在這個年代，就跟明着說我喜歡你沒有什麼區別。

夏如花自己跟林清華都沒有說過幾句話，林清華突然跟她說喜歡，夏如花被嚇了一跳，等回過神來時已經跑到屋子，並且還把門給關了。

林清華……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

這裡的習俗，大年初一是互相串門祝賀新年好的。

知青們在這裡沒有多少熟人，且並不得大隊的人喜歡，所以串門基本是互相串門。

李紅準備結婚，自然是去她對象家裡串門，屋子瞬間就只剩下了夏如花一個人。

王建民跟吳平安兩人昨晚壓根就沒回來，所以串門的範圍再次縮小，直接到了夏如花跟林清華兩個人，而更要命的是，初一的天氣陰沉的厲害，等到了中午的時候，天上更是洋洋洒洒的飄起了雪花，不消片刻，就將村子妝點成了一個銀裝素裹的世界。

院子是一片無暇的潔白，屋外是笑的一臉溫柔的林清華。

大概是此刻的氣氛太過浪漫，也大概是因為林清華笑的太過溫柔，又或者是此刻是大年初一，而自己的身邊只有林清華這麼一個熟人，莫名的，夏如花的心裡就產生了一種類似於心動的感覺。

就像是心臟突然人被牢牢攥到手心，又像是被一陣電流順着血液流淌到四肢百骸，帶起一陣酥麻的感覺，讓她變的多愁善感起來。

夏如花抬起眼睫，鴉黑色的眼睫如同羽毛一樣輕輕的顫着，許久，才完全抬起來，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眸定定的看着林清華，嗓音溫和又帶着難以忽略的力量感。

“你知道在哪裡看雪，最好看嗎？”

這句話，是對昨天下午林清華那句話的回應，也是對林清華的感情的回應。

林清華先是怔了下，爾後才反應過來，等意識到夏如花說了什麼後，林清華瞬間笑了。

如同剎那間千樹萬樹梨花開，萬般柔情，盡在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