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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勵

魔尊古堡

手術台上躺着的,勉強,能看得出個人的模樣,是殤。他已經滿身的血,此刻被開膛破肚,如果說這是一具被解剖的屍體,恐怕也不會有人懷疑。

風神盤着頭髮,穿着一身手術服,只露出鷹一樣的兩隻眼睛,他也不知道把殤割開又縫好了多少次,才從殤的爛肉中找到了那些快壞掉的器官,並把它們放在了本來該放到的位置。風神的額頭不停的出汗,饒是他老人家也吃不消這般勞累,站在他旁邊的是趙依芸,臉上蒼白,看着這血腥且噁心的一幕,她的眼中充滿着不忍,她努力地使自己目光不看着殤,卻又實在忍不住,因為看不到殤微微還在起伏的胸膛,她怕自己會忍不住流下眼淚,她已經流下眼淚了,因為她的臉頰還有着不均勻的淚痕。趙依芸看着殤,卻沒有吐出來,不知道是已經吐過了,還是忍住了,她的眼眶有些濕潤,不停地給風神擦着汗水,這樣,自己的胸口不會那麼的發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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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天前

趙依芸也不知道風神是如何找到她的,這次下山,她為的是尋找風神的蹤跡。風神只是叫她去幫一個忙,趙依芸本就是為了找到風神,況且,她沒有拒絕的理由。

風神扛着一個血淋淋的人,是殤,當然,是風神告訴她的。

“必須馬上送醫院。”

風神放下殤,簡單的處理了殤的傷勢。醫院,風神想了一會兒才知道趙依芸說的什麼。

“活在陰影下的人,怎麼能出現在光亮的地方”

“那武當離此處不遠,去······”

風神不耐煩的打斷他的話,再次扛起殤:“武當的人又不是傻子。”

“他,真的是?”

風神沒有看她:“你早就知道,又何必多問一次,有個地方,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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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起了,看來今晚將是一場暴雨。”

天空很壓抑,很沉悶,突然的狂風大作,卻絲毫沒有任何緩解的氣息。

“前輩,您已經幾天幾夜沒有合眼了,不休息一下嗎?”

風神沒有回答,回身坐到趙依芸對面的沙發上:“你也幾天沒有合眼了,快去睡吧,此番也是多虧了你。”

趙依芸的頭髮有些蓬亂,眼神隱隱約約有些獃滯,然而她卻搖了搖頭,說道:“我睡不着。”

“嵐前輩,為什麼你要保護一個修魔的人呢?”

風神看着趙依芸的眼睛,看着趙依芸的眼神已經沒有那些疑遲,多了幾分執着。

風神倒了一杯茶遞給趙依芸:“因為贖罪。”

“贖罪?”

風神卻是岔開話題,說道:“對你而言,什麼是魔人?”

趙依芸冰雪聰明,卻一下子語塞了,魔,究竟是什麼?視乎從小到大,所謂的魔人都是長輩們定義的,什麼是魔,為什麼是魔人,卻並不知曉。

但她轉念又想到:“像啟目大魔頭那般危害天下,荼毒生靈的修行者,便是魔吧。”

風神聽後頓了頓,又點了點頭,說道:“他便是啟目的唯一傳人。”

趙依芸手中的茶杯頓時摔落在地上,她梗咽着,許久說不出話來。

風神在一旁靜靜地看着趙依芸,看着找一樣的神情緩緩平和。

“那他為什麼是魔呢?”

趙依芸的悄悄地擦拭了自己的臉頰,清晰的說道:“他修習魔人的功法,他殺人無數,他···”

“啟目的修魔功法本就源自新術,和峨眉的密玄心法一樣。”

“嵐前輩,當時你將噬血劍給我的時候曾說過,劍從來沒有善惡之分,而在於用劍的人。那麼功法同樣也沒有正邪之分,卻在於修鍊功法的人。”

“那他即使修鍊了入魔的功法,也不能算作魔咯。”

“但他殺人無數。”趙依芸振聲喊出,他覺得風聲突然有些奇怪,像是要揭露什麼,又感覺在隱瞞什麼。

“但他殺的又是些什麼人呢,搜刮剝削百姓的奸商惡官。”

“但是他們不都是該死的,而躺在床上的那個人,不論孰輕孰重,對待惡人,都將他們的生命奪走,這和魔鬼有什麼區別?”

“少林的僧人常說,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如今有個不是少林的人也這麼做了,為什麼卻得不到你們的理解呢。”

“前輩,您到底想說什麼?”

風神低頭笑了笑,站起身來:“你很聰明,有着自己的是非觀,所以我才會把噬血劍給你,因為只有你才能駕馭它,不會被劍失了心。”

趙依芸沒有說話,她看着風神繞着大廳走了一圈,她知道風神還要說下去。

“那日在噬血劍陣,我一眼便看出你們的身份,而你早就知道那個人是個修魔之人,但在不知道他做了什麼惡事時沒有選擇殺他,反而在關鍵時刻出手相助,我很好奇,峨眉是所有正派對嫉惡如仇的門派,怎麼可能作出這般不和常理的事。”

趙依芸會想起當時的情形,她並不是記得很清楚,至於為什麼要救下殤,她此時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是他還是說出了自己最本質的想法:“從小到大,長輩們總是說,魔教的人燒殺淫掠,無惡不作。但是我並沒有見過魔教的人是什麼樣子,我只能從書籍裡面看到,我看到了大魔頭啟目為了將活人作為實驗解剖,我看到了閩粵魔徒吃人,我看到了魔教的人把嬰兒作為祭品活活燒死。但是我懷疑了,我覺得魔也是人變的,既然是人,總有點人性,他們為什麼要做這些損人不利己的事情。而當我遇到那個人時,我也很疑惑,他和書籍上記載的魔人不同,除了那種不時流露出如同野獸一般的氣息,我真的覺得,他和我們正派的人沒什麼兩樣。但他畢竟是魔,那是一條不歸路,我希望,希望前輩您能夠勸回他。”

風神重新坐回趙依芸的對面,從懷裡取出一本陳舊卻十分整潔的黃皮書。書的封面沒有任何字跡圖畫,很老舊,也很乾凈。

風神將它放在趙依芸面前的茶几上:“這就是啟目所創的修魔之術還有對噬血劍的參悟。”

趙依芸很驚詫,他不知道為什麼風神要把這種東西給他。

風神喝下一杯茶,他要講一個長遠的故事:

“啟目本和我同為許尊者門下的弟子這也是眾所周知的秘密,眾人都知道啟目解剖活人,卻不知道我的師父許尊者也做過同樣的事情,不然僅僅靠着規律猜測,師尊他也不可能研究出新術這種從古到今無出其右的功法。僅僅靠大腦去思考是惘然的,沒有成千上萬的實踐去積累,一切都只是空談。

“新術公布之時,就帶着它的缺陷暴露出來,僅僅適合少部分人,武林中人知道新術的威力,卻不知道新術是如何產生的。師父本想重新研究,但是此時江湖上早就傳遍風聲,新術的誕生對傳統門派的衝擊又是如此之大,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在師尊身上。如果這個時候被人知道新術是活體解剖所產生的,那麼新術就會被列為魔道,師父的一切心血就白費了。然而我的師弟,選擇犧牲自己,他背上千古罵名,‘叛離’師門,明目張胆的活體研究,而當時蒙在鼓裡的我,卻不得不背負着‘風神’的虛名,親手殺掉。我恨的不是他叛離師門,恨的也不是他作惡多端,而是他在我完全不知曉的情況下,將所有的罪責都背在了自己的背上。他讓我這個師兄背負了所有名望,卻要在無限的愧疚中苟延殘喘。我不想殺他,也不得不殺他。”

空氣變得很安靜,只聽得到趙依芸和風神靜靜地呼吸聲。

“所幸的是,啟目沒有死,被師尊救下,而封印我,也全然是是師尊的意思,畢竟,那個時候,我早已魂不附體,到了走火入魔的邊緣了。幾百年的靜修讓我可以好好的想清楚很多東西。

“修行到我這個階段,沒有任何可以參考的東西,全憑自己摸索,或許一步失誤,就會落得萬劫不復。我死了不足惜,但是這個傳承不能斷,雖然它沾滿了鮮血,沾滿了罪孽,但是它也充滿了希望。”

風神將黃皮書鄭重推向趙依芸。

趙依芸雙手慢慢地伸向黃皮書,卻又收了回去。

她搖了搖頭,說道:“嵐前輩,病床上躺着的那個人才是啟目前輩的傳人,這個東西我不能接受。而且,我畢竟是峨眉弟子,是不能隨意修鍊其他門派的功法的。”

“他的確是最應該得到這本秘籍的人,但是他同樣也是啟目的試驗品,他的生死都在一線之間,我不能冒這麼大的風險把這麼重要的東西交到一個和我一樣生死未知的人手裡。更何況,那個人根本不能算······”

趙依芸聽不下去了,她大聲責問道:“為什麼你們這麼自私,可以輕易左右一個人的命運,你們考慮過他的感受嗎,他是否願意成為你們所謂的炮灰棋子。”

風神垂首低聲道:“是,但這並不是自私。”風神瞪着趙依芸,一巴掌趴在黃皮書上,“我何嘗沒有想過,用這個快要腐朽的身軀止住年輕的血液”

“但是,我止不住。”

趙依芸收起冊子。

“嵐前輩,我並沒有答應您,我依舊覺得,在九大門派傳承的新術才是真正的希望。”

風神面色不動,但他的心卻已經悄悄地鬆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