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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時候,光有領導是不行的,還必須要有一個團隊,而不是一群團伙。

否則一不小心,即便是再有能力的領導,都會被團伙裡面的人拖下水。

就像是呂布。

呂布在武勇上超出尋常人多矣,但是有得必然有所失,他在其他方面就甚至還不如普通的尋常人。

耳根軟沒有主見,他的意見往往決定於誰是最後一個找到他的。這是他人格上的一個重大缺陷,而自傲自大,則是他的武勇帶來的副產品。因為沒有人可以在戰場上打贏他,所以他就認為拳頭大就是對的。

黃沙,翻滾着在戈壁灘上呼嘯而起,又是悄然而落。

呂布看着那些黃沙,就像是看到了一些記憶裡面戰場上的身影。

遠處玉門關,就像是天邊的一粒砂石。

呂布沒想到他會再一次的來到這裡,就像是他沒想到斐潛會來西域一樣。

『那是什麼聲音?』呂布問道。

『不知道……像是五行雷?』護衛回答道。

『五行雷……』呂布皺着眉,他覺得不像,但是他說不出是什麼不像。

沉悶的火炮轟鳴聲傳遞到了這裡,已經有些消散了,可是依舊讓周邊的戰馬和人略微感覺有些壓抑,就像是面對着不知名的凶獸在喉嚨裡面的低鳴,聲音不大,充滿了危險。

呂布一度還活在上一個的年代裡面,他對於火藥是不屑一顧的。

投石機和弩車,便是他能想象到的最犀利的遠程武器了。

或許再加上火油,便是所有的一切。

五行雷,也就是火藥手榴彈他聽說過,也見過,只不過那時兵卒裝配的都是第一代改進版的手榴彈,增強了安全性,甚至都不能算是第二代的,因為沒有增加威力,直接殺傷的效用不大。

呂布甚至覺得在戰場上,手榴彈都沒有強弩來的威脅大,所以他根本不在意,也沒有再去了解。那麼大一個,一挑就飛了,而強弩則多半需要盾牌才能準確格擋。

他來到了玉門關,但是他沒想到來到的時候,就碰上了斐潛在演武。

這是有意的,還是故意的?

呂布臉上面無表情,但是在他身後的人,大多數都流露出了複雜的情緒,或是茫然,或是害怕,或是唏噓,或是傷感。

太興八年,秋。

這或許是大漢王朝第一位西域大都護,也或許是大漢的最後一任西域大都護。

西域都護有很多,大都護就一個。

就像是驃騎將軍有很多,但是驃騎大將軍,也就一個。

呂布策馬,緩緩向前。

在他的前方,已經派遣出傳令兵,先期前往玉門關。

他確實有些不舍,不舍手握殺人刀的權力,不舍軍營里的鐵騎,不舍黃沙漫漫的歲月。

但是他同樣也有不堪。

因為擊敗他的,不是敵國的軍隊,不是西域的神佛,而是他自己。

他的歲月。

他的經驗。

他所背負的所有一切。

開疆拓土,殺人無數,功成名就,他原先很滿意,後來卻被自己的內心所敗。

遠處火炮的演武似乎是結束了,沒有了轟鳴聲的戈壁似乎顯得越發的空曠起來,人馬踩踏在黃沙之上,發出輕響,勾勒出煙塵。

猛然之間,在呂布隊列當中有人發出了輕叫,然後指向了前方。

前方,煙塵漸起。

煙塵之中,是一面旌旗。

旌旗不大,卻極具特色,似乎和大漢格格不入,又像是和大漢密切相關,因為那一面旌旗,就是大漢的驃騎三色旗。

旌旗飄揚,似乎再大的風霜雨雪都壓不垮,再大的黃沙煙塵都遮不住。這些風霜雨雪,黃沙煙塵,似乎都被這樣的一面旌旗所震懾,悄悄的滑向了兩邊。

看到了那一面的旌旗,呂布不知道為什麼,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感到了雙肩之上似乎傳來了徹底的放鬆,直到此刻他才領悟到,原來其實自己一直在等此人的到來。

但同時也害怕此人的到來……

黃沙漫漫,煙塵紛紛之中,旌旗停了下來,露出了斐潛的身影。

大漠之中忽然一片沉寂,似乎就連風沙的呼嘯和戰馬的響鼻都在這一刻停止了。

所有人都看着斐潛,也看着呂布。

呂布沉默着,但是臉上的表情起起伏伏,變幻不定。在這一刻,任何言辭可能都無法準確的形容出其表情代表的含義,複雜且困惑。

斐潛來西域了,誰都以為斐潛和呂布之間只剩下了刀槍相見的時候,呂布卻來了。

誰都以為斐潛會等着呂布前往拜見的時候,斐潛卻來了。

一片沉默中,跟在斐潛身後的許褚,更是緊緊的盯着呂布的一舉一動。

太史慈立馬在斐潛的一側,手中握着長戟,皺着眉頭看着呂布說道:『這傢伙還待在那邊想要幹什麼?』

許褚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太史慈,依舊沉默着。

斐潛平靜的說道,『呂奉先若是真的動手,某倒是會佩服他的勇氣,以及……愚蠢。』

『主公,』太史慈盯着呂布,『這傢伙確實是愚蠢。』

風緩慢的吹着,似乎小心翼翼的,墊着腳尖在呂布和斐潛之間悄然而過,表示自己只是打醬油的。

斐潛的語氣依舊沒有任何的波動,『漢律為先。某既為漢驃騎,固當遵漢律。離長安之時,眾議甚之,然西域之事,不決於予,而決於律。』

太史慈斜眼瞄了斐潛一下,看斐潛面容嚴肅,不像是開玩笑,但是這個說辭么,又像是在玩笑。確實如此,如今斐潛身為大漢驃騎,一舉一動都是牽扯着許多人的神經,那怕是當下出現在了這裡,也依舊讓太史慈猜測不透他究竟是想要做些什麼。

斐潛看着呂布,『一人之勇,絕冠千軍,亦不過一代之所得,而一國之律,統御萬民,則可為百世之所基……孰輕孰重,不可不慎。』

斐潛的聲音,其實並不是如何的響亮,然而這句話的內容,卻像是清清楚楚穿透了戈壁的風,傳進了所有人的耳中。

話音落下,所有人都似乎安靜下來,連風聲似乎都停歇了。

太史慈耳邊似乎還在回蕩着斐潛的那句話,目光卻盯着對面緩緩而來的呂布。

呂布,呂奉先,你要怎麼做?

在場的人,不管是將領,軍校,還是普通兵卒,心中都是清楚,若是論個人武力,那麼呂布一身本領,縱橫戰場所向披靡,而斐潛么,雖然名為驃騎,但是實際上武藝一般,若是說斐潛以個人的武藝去挑戰呂布,那簡直就像是一隻螳螂在挑戰一隻黃雀。

可是現在,誰才是螳螂,誰是黃雀,亦或是在黃雀之後的獵人?

太史慈眯着眼,盯着呂布,心中默然想着,這呂奉先多半真是連腦子都沒有了。若不是沒腦子,又怎麼可能會做出如此瘋狂的事情來?不過斐潛也同樣有些瘋狂,如果呂布突然暴起了怎麼辦?即便是自己和許褚在一旁,但是真的讓呂布近身到了五步之內……

看着斐潛舉動如此鎮定,表情如此平靜,太史慈又琢磨着斐潛恐怕是有什麼後手,這樣想來,或許接下來也不太可能會發生什麼血腥的事情。

不過萬一呢?

北地人尚武居多,性情也多數是簡單而直接,一言不合就是揮拳相向,頗有些後世東北氣息,相互瞅着多兩眼就會打起來,拳頭大的就是有道理,這要是呂布還腦子不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