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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泰十五年八月初八,冷風肆虐,細雨迷離。

帝都百里外桃花村的密林中,一個稚氣未脫的少女從深坑中站了起來。

在片刻的迷惘後,她抬頭仰望着天際,眸光微微一閃,忽地笑了。

突兀的笑聲在這冷雨飄落的夜裡陰森而又詭異。

這少女瘋了嗎?

她當然沒瘋,因為她重生了。

沒有什麼比活着更讓人感覺到歡快的。

目前對少女來說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從這個深坑中爬出去。

嘉寧眯眼瞧了眼眼前的深坑,伸出了手,可惜她失敗了。

不過她並沒有泄氣,她要回去,重回那個金碧輝煌宮殿,去尋找她身死的真相。

沒有任何人任事人能阻擋她前進的步伐。

此時,一陣冷風挾着雨絲襲來,刺骨的冷意穿透皮膚深入她的骨髓,凍得她直打顫。

她緊緊地咬住了下唇,硬是沒有吭上一聲。

在多次嘗試未果後,她再一次伸出了手,這一次她終於成功地攀上了坑沿。

嘉寧心中大喜,不過意外卻瞬間發生了。

風雨中傳來了馬蹄聲和利箭破空的聲音,緊接着一人翻滾而來。

直接把她撞回土坑當中,本就逼仄的空間,因為他更加狹窄了起來。

那人修長有力的身軀緊貼在她的後背上,把她壓製得死死的,溫熱的呼吸直噴在她的耳際。

嘉寧滿臉愕然,“你是何人?”她問道。

說一出口,她的脖子就被人生生地掐住了。

“我是何人你不必知道,你只要知道這一刻你的命掌握在我的手中就行了。”

那人聲音聽着年輕,語氣卻是森寒無比。

嘉寧心下一沉。

她想到父皇曾經對她說過的話。

當你看不清敵人或者不知道敵人的用意時,你要學會隱忍。

當你面對一個比你強過百倍千倍的敵人時,你更要學會隱忍。

想到景帝,嘉寧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淚瞬間掉了下來,本就已經被雨水沾濕的臉龐立時模糊了一大片,她抬了抬手。

“不要隨便動手,也不要開口,否則,我現在就扭斷你的脖子。”

冷咧的聲音再一起響起。

她知道他沒有騙她,嘉寧止住了淚水,沒有亂動,也沒有開口說話。

越是面對危險的時候就越要冷靜,這也是她的父皇親口對她說的,她把父皇的話牢牢記在心中。

也許她的辦法奏效了,她感覺後背的壓力輕了一點,這讓她有了喘息的機會。

此時,又有陣陣馬蹄聲響起。

風雨中傳來少年的嘟囔聲,“元暢哥,我明明看見那小子衝進了林子里,怎麼眨眼間就不見了?”

“他中了我一箭,跑不了多遠。”清雅溫潤的聲音在風雨中盪起一層層的漣漪。“你們仔細找找。”

元暢。

嘉寧在心中反覆呢喃這個名字,這名字無比熟悉,她似乎在哪裡聽過。

脖子上加重的力道把她的思緒拉了回來,她感覺身後之人的呼吸明顯急促了起來。

粗重的呼吸如同一把刷子輕刷過她的頸項,讓她的寒毛根根豎立了起來。

“媽的,大雨天的,小爺還要累死累活干這差事。要是抓住那個小子,小爺非剝了他的皮不可。”少年抱怨道。

接着,馬蹄聲四散了開去,她猜想這些人應該分頭去尋找了。

背後之人到底是什麼來歷?這些人為什麼要抓他?

要不要向這些人開口求救?

這些念頭一閃而過,就被她給打消了。

此時的她已經不是那個被景帝護在掌心的嘉寧公主蕭菲兒了,而只是一個小小五品京官的女兒陸菲兒。

許是天意讓她重生在陸菲兒的身上,雖然她和她的名字只一字之差,不過這一字隔開的卻是天與地的距離。

這些人能不能救她還是一個未知數,就算他們肯救她,也未必快得過她脖子上的那隻手。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一道馬蹄聲漸漸朝她們的方向踏了過來。

緊接着,一道迫人的視線也隨之而來,嘉寧的心跳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上。

身後箍住她的那隻大手越來越用力。

她再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威脅,翻江倒海的情緒翻湧而來,嘉寧生生咽了下去。

少年的聲音在千均一發之際又傳了過來,讓她如沐甘霖。

“元暢哥,東邊有馬蹄的聲音,那人應該往東邊去了。”

“追”。清雅的聲音一聲令下。

那道迫人的視線消失了,嘉寧心頭一松。

馬蹄聲向東邊而去,漸漸消失。

後背的重量驀地一輕,一直掐着她脖子的手也鬆開了。

她的身子隨之一軟,一頭就往泥坑裡栽了下去。

她哀嘆着閉上了眼,出乎她意料的是她沒有掉在泥坑裡。

那人竟幫了她一把。

她喘了口氣後,撥開額際濕濕的秀髮,這才有機會好好打量面前之人。

少年一身黑色夜行衣,臉上戴着一個青銅面具,雖看不出面容,但與生俱來的清冷矝貴卻怎麼遮也遮不住。

他挨着土坑的一側靠着,下巴微微抬起。

一雙星眸如極地的寒冰,此刻正冷冷地盯着她。

那悲涼充滿恨意的眼眸如一根細針直扎入嘉寧的心臟,讓她的呼吸猛的一窒。

只覺得心狠狠抽動了一下。

面前身形單薄、瘦小,他一手就能捏死的小童那是什麼表情?憐憫,同情?真是可笑。

少年冰冷的眸子閃過一絲譏諷的笑意。

嘉寧像是沒有看到他眼底的輕視,目光在看到他後背插着的那隻羽箭上停了下來。

脫口道,“你受傷了?”

“這傷口要儘快處理一下。”

少年冷冷地睨了她一眼,站了起來。

他沒有時間浪費在這裡。

“你不能走。”嘉寧急促地喊道,“那些人說不定掉頭就會回來。”

“我就住在這附近的莊子上,你幫我脫離這個深坑,我可以帶你去莊子上暫時躲避一下。”

現在的她已經沒有丁點力氣,又濕又冷。他走了,她怎麼辦?

見他仍無動於衷,她繼續勸說,“你的馬丟了,身上又帶着傷,你現在如果自己出去,無疑是羊入虎口。這附近我熟,我能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