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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當空,陽光毒辣,就連空氣都氤氳出一股熱浪,視線變得模糊起來,身後那一片茂密的玉米田隱隱綽綽地和遠端的葡萄園融為一體,讓人分辨不清楚什麼綠色是什麼綠色牧場的主屋隱藏在櫸木林那一片高挑的翠綠之中,只剩下一個輪廓,隱隱約約可以聽到牛羊的嘶鳴聲,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空氣里甚至還可以聽到傑西卡和柯爾大聲吆喝的聲音,那勃勃生機在炙熱的光暈之中翻湧沸騰。

為了配合宋令儀和陸懷瑾的速度,陸離跟在了後面,他可以看到兩個人的額頭上都滲出了汗水,抬起頭看看那明晃晃的陽光,刺眼得讓人頭暈目眩,不過六月初,就已經可以感覺到夏天的炙熱了,“爸媽,趕快進去吧,裡面就沒有陽光了。”

“陸離,你走前面,你來帶路。”疲憊之下,陸懷瑾開始大口大口喘氣了,語言模式也自然而然地切換成自己最熟悉、最舒適的中文。和陸離不一樣,他們在這裡的生活時間還是太短,思考方式無法切換自如。

陸離點點頭,直接邁步走了上前,走進森林裡,寬大而茂盛的樹蔭將所有陽光都阻攔在外,整個時間都變得陰涼下來,就連那些雜音似乎都被阻隔在外,整個世界陷入了一片安靜之中,明亮依舊,卻神秘莫測。

這讓陸離不由就停下了腳步,皮膚上的每一個毛孔都張了開來,彷彿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冰涼的氣息進入了血液,精神為之一振。

視線里,高聳入雲的大樹支撐起繁茂的枝幹,蜿蜒的藤蔓或茂密或稀疏地垂墜下來,碎金般的陽光穿過枝葉灑落下來,猶如一道道細長的光劍,孤傲而明亮地刺入森林的心臟,微弱地照亮周圍那藍黑色的陰影,輕盈的塵埃圍繞着光劍飄飄起舞,瑣碎的光塵緩緩地下沉、上升,勾勒出青苔、落葉、壁虎、枯木的輪廓,靜謐之中有股恢弘而強大的力量。

“聽到了嗎?”宋令儀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輕輕地,唯恐驚動了沉睡之中的蝴蝶一般,陸離疑惑地回過頭去,然後就看到宋令儀仰起頭,視線在樹冠之間搜尋着,“鳥叫聲”

“嘰嘰,嘰嘰”那清脆的喊叫聲並不明顯,彷彿在樹林深處響起,那震蕩的迴音這才順着輕風若隱若現地傳了過來,可就是這樣微弱的鳴叫聲,卻也不容錯過。身後的嘈雜和喧鬧都消失不見,極度的寧靜在這瑣碎的聲響中擴散了開來。

“你們說,這像不像是進入了魔戒裡面的精靈森林?”陸離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他也不由放輕了聲音,用悄悄話的方式在呢喃着。

“精靈不都生活在森林裡嗎?”陸懷瑾也壓低了聲音,“我們現在進入了森林,所以,嚴格意義來說,我們的確是進入了精靈的地盤。”

陸離忍不住轉過頭看向了身後,他們僅僅只是進入森林十步左右的距離而已,那金色陽光籠罩之下的世界依舊鮮活明亮,觸手可及,可是這短短的距離卻將他們隔離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乃至於另外一個宇宙,這種感覺着實太過奇妙,甚至找不到合適的語言來形容。

再次轉過頭來,眼前又是這個神秘的世界,那種探索未知、探索神秘的亢奮在血液里流淌着,更重要的是,整個人都融入了大自然之中,甚至不需要張開雙臂,就可以感受到自然的擁抱,純粹得沒有任何一點雜質。

“我們可以在這裡休息片刻,然後再繼續前進。”陸離開口說道。

陸懷瑾看向了宋令儀,而宋令儀則看向了陸懷瑾,“你感覺怎麼樣?”最後還是宋令儀先開口詢問到。

“我沒事,我可以繼續,你呢?”陸懷瑾的神情疏朗,亢奮的神色在眉宇之間流動着。

宋令儀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我也沒問題。”然後宋令儀就對着陸離說道,“那就讓我們繼續吧,如果感覺到疲憊的話,我們會告訴你的。”

陸離認真看了看父母,然後點點頭,“行!”

邁開腳步,腳底下的石塊、碎木、雜草和苔蘚顯得無比真實,一束櫻紅色的鮮花樹立在一片參差不齊的草叢之中,格外顯眼,淡淡的陽光穿透下來,讓那薄薄的花瓣變得透亮起來,有種水晶的質感,着實神奇。

宋令儀的腳步不由稍稍放慢了一些,正準備仔細打量一下,這到底是什麼花,然後就看到一支碩大的蚊子嚶嚶嚶地飛了過來,繞着花瓣飛舞着,這讓宋令儀不由莞爾不是蜜蜂,不是蝴蝶,而是蚊子?這着實太奇怪了。

可就在此時,合并的花瓣突然就張了開來,宛若蝴蝶的兩片翅膀一般,咔嚓一下就將那支蚊子吞噬了。然後迅速合攏起來。

整個過程甚至不到半秒時間,迅速得宋令儀還來不及反應就已經結束了。

陽光依舊可以穿透那薄薄的花瓣,這使得宋令儀可以清晰地看到那隻蚊子的掙扎和抵抗,但也僅僅只是一小會兒的功夫,它就不動了。後面的事,即使不需要觀察,宋令儀也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這就是大自然的神秘和奇妙。

宋令儀這才注意到陸離和陸懷瑾都停下了腳步在前面等待着,她連忙跟了上去,“我剛才看到”

“媽,我們為什麼要說悄悄話?這裡面又沒有其他人。”雖然這樣說,但陸離也還是忍不住以低語呢喃的方式開口說道。

“因為這裡裡面着實太安靜了?”宋令儀不由笑了起來,然後咳嗽了兩聲,恢復了原本的音量,“我剛才看到了那束花,吞噬了一隻蚊子。”她的聲音並不大聲,可是周圍依舊有一種特殊的環繞效果,不是迴音更為準確一點來說,是迴音反彈的速度太快,以至於和本來的聲音重疊在一起,製造出一種四面八方都可以聽到的錯覺。

陸離和陸懷瑾順着宋令儀的指示看了過去,那束美麗的花朵一動不動地沐浴在陽光之下,彷彿剛才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不過,陸離卻一點都不懷疑宋令儀,“這僅僅只是開始而已。聽柯爾說,外面還是比較經常有人拜訪的,所以野生動物不多。進去裡面一些,就漸漸開始可以看到動物了。我是說,除了松鼠之外。”

宋令儀想起了賴在家裡不走的跳跳,不由莞爾。

一行三人就在森林裡穿行前行着,走了約莫四十分鐘之後,抵達了一條淺淺的小溪旁邊,陸離提議他們坐下來休息。雖然宋令儀和陸懷瑾都還有體力,但在陸離的堅持下,他們還是決定先在這裡休息片刻,喝一點水,吃一點簡單的東西,比如士力架,又或者是香蕉和巧克力,補充能量。

說是一條小溪,其實就是稀稀落落的一汪泉水流淌下來而已,不知道源頭在哪裡,甚至無法確定是不是哪一棵大樹的樹根暴露出地表,讓地下水源暴露出來導致的結果而且,水量着實太小了,讓人懷疑,就連動物都不願意來這裡飲水。

“你在牧場待了那麼久,卻從來沒有進來過嗎?”宋令儀打量着四周的景色,穿透樹蔭灑落下來的陽光因為水面的折射,四周都變得亮堂起來,朦朧的光暈讓世界都美好起來,即使周圍只是一些破敗的枯枝、腐爛的葉子和泥濘的土壤,甚至可以看到蜈蚣從苔蘚底下鑽出來,迅速逃走的身影。

陸離搖了搖頭,不由笑了起來,“我也納悶,為什麼之前從來沒有進來過。”

“人總是如此,對自己生活的環境選擇性地遺忘。”陸懷瑾拿起水壺,仰頭喝了一口水,然後把水壺遞給了宋令儀,“就好像生活在北京的人,不會專門到**廣場去觀光一樣,上海人也對東方明珠沒有特別的感觸。因為這些地點、這些景色對他們來說太過熟悉,熟悉得像是生活的一部分,我們總是會產生一種錯覺,認為自己對生活周遭的一切已經了如指掌,所以放棄了探索。但事實上,如果放任腳步,以自己家為圓心,探索周圍的街道和店面,你會發現,整個世界陌生得讓人有些恐慌。”

陸離環繞四周看了一圈,“我深表贊同。不要說牧場了,在紐約也是如此。如果你挑選一條公交線,或者一條地鐵線,一路做到底,沿途的景色會讓你驚訝的。”

人們總是在抱怨着,沒有金錢,沒有時間,也沒有能力,他們也想要看看這個世界,他們也想要到處旅遊,他們也想要享受生活,可惜,現實卻束縛了他們的手腳。但事實上,人們總是看得太遠,忽略了自己的生活,人們又總是看得太近,只看得到身邊的煩惱。

如果願意靜下心去看看身邊的一草一木,哪怕只是自己生活的小區,都可以發現世界不同的面貌。唯一的區別就在於,缺少願意安靜下來、願意沉澱下來的心態,還有願意行動的意念。

“不要說你了,我和你爸不是一樣嗎?”宋令儀也笑了起來,“一個被困在花園裡,一個被困在酒窖里,牧場的生活我們都不曾真正地好好體驗過。”談笑間,宋令儀拍了拍陸懷瑾的膝蓋,兩個人相視一笑。

“所以,我們現在出現在了這裡,不是嗎?”陸離回答到,“只是,我有點不太確定,我是不是應該缺席,這樣比較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