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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風雲島,我一口氣跑了十多里,來到海寧城內才停下來。心中一口悶氣,總覺得越想越不是滋味。

徐若男與尋常女子不同,她自幼生活在幽冥教,教中勾心鬥角、教外江湖搏殺,讓她養成了殺伐決斷的性格,對人命看得極為淡漠。這也是我倆價值觀衝突的地方。

我心中煩悶,來到一處酒鋪,要了一壺酒,準備一醉解千愁。斟滿酒杯正要飲下,卻想起如今幽冥神教危在旦夕,我卻在這裡借酒澆愁,心中暗道,蘇猶在啊,蘇猶在,你這次來海寧又是為何?不就是為了接徐若男回金陵嘛,風雲島形勢危急,你卻在這裡飲酒作樂,着實該打!

想到此,我站起身,轉身朝風雲島走去。後面夥計道,客官,還沒結賬呢。我掏出一塊銀子,向後扔了過去。如今境界提升,輕功也較之前好了許多,不過一炷香功夫,回到了風雲島。

各大門派聯軍已退去,到處都是屍體,既有幽冥教之人,也有各大門派的。

原來在我離開一個多時辰內,南宮長清、李名秀率各大門派高手登上風雲島,與幽冥神教展開了殊死搏鬥。

幽冥教尊京雨柔被南宮長清打成重傷,風雲島即將陷落之時,血魔劍尋樓夜忽然現身,偷襲南宮長清,刺中了南宮長清氣海穴,一舉扭轉了局面,各大門派久攻不下,撂下了各大門派五百多屍體,撤離了風雲島。

幽冥教這邊也傷亡慘重,清點過後,竟也折損了七八百人,關鍵是風雲島上的建築幾乎破壞殆盡,就連海港碼頭,也被各門派放了一把火,幾乎燒毀了一半。

幽冥教眾在清點戰場,將戰死的教眾抬到後山英雄冢厚葬。至於各大門派屍體,扔在了亂葬崗,澆上火油,一把火燒了。

可以說這場戰鬥,兩敗俱傷,誰也沒有佔到便宜。江湖上各大門派高手耗損嚴重,其中有十一名知玄境高手戰死,而幽冥教也不好過,十大尊者四人戰死,三人重傷。

我來到總舵所在,要求見徐若男,卻被告知,京雨柔身受重傷,徐若男與她一併閉關,不見外客,教內一切事宜,交給釋教長老負責。

我也不知是真有此事,還是徐若男故意避而不見,正猶豫時,傳功長老孫傳方來到我這邊,說你小子在這裡溜達什麼呢,走,老哥我還欠你一頓酒,喝酒去!

我哪裡有心情喝酒,孫傳方連拉帶拽,來到海寧城內一處酒肆,點了一桌酒菜。當日初來風雲島,傳功長老很不友好,不過經過一段時間接觸,他對我有了比較大的改觀,他看出我一連愁容,興緻不高,於是道,還在為徐丫頭之事發愁呢?

我說可不是嘛,前輩可有什麼辦法教我?

孫傳方說我稱你兄弟,你卻叫我前輩,這輩分怎麼論的?

我只好端起酒杯,道,敬大哥一杯。

酒過三巡,兩人進入狀態,話也多了起來。

孫傳方道,說實話,一開始徐丫頭跟我說起你的事,我是不看好你,認為你配不上我們徐丫頭。不過經過這段時間相處,你這人做事有原則,正直忠厚,雖然有些貧嘴,但整體來說還算不錯。我家徐丫頭,選男人還算有點眼光。

我說你別安慰我了,就這樣子,她連見我都不肯,該如何是好?

孫傳方道,徐若男這丫頭驕傲的很,你若讓她低頭,還不如殺了她,如今之計,你就服個軟,跟她一起好好說道說道,小兩口嘛,磕磕絆絆在所難免。

我嘆了口氣,道,本來還想着這次來海寧,將她接回金陵一起生活,看來難嘍。

孫傳方沉吟片刻,這才說道,有件事本不應告訴你,前幾日,徐丫頭去找教尊大人,要辭去聖教教主一職,只是教尊卻不同意,據說兩人還吵了一架。

我站起身,說這頓酒不喝了。

為什麼?

我要將徐若男帶走。

孫傳方說,今日之後,你真認為她會隨你走?

我訝道,為何不會?

孫傳方淡淡道:各大門派攻打風雲島,雖然沒有占什麼便宜,但你以為這件事就這麼算了?我們聖教向來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依照教尊的脾氣,勢必會將展開血腥報復。換作你是教主,你會選擇在這時離去嘛?

我心中默然,我太了解她的脾氣了。孫傳方說得對,徐若男不是那種臨陣脫逃之人,她只會功成身退,絕不會在幽冥教最困難之時離開。不過,我卻決定,還是要嘗試一下。

徐若男與京雨柔還在閉關,由釋教長老暫代行使教主職務。

風雲島之戰,幽冥教幾百人戰死,這倒發揮出釋教長老愛講道理的特長,挨家挨戶去做思想工作,京雨柔臨閉關前這個安排,倒也是物盡其用。

如今之際,幽冥教最重要之事,便是做好家園重建工作。首當其衝的便是重修濃霧陣,並將貿易港口修好。

風雲島是南洋、東夷貌似走私中轉站,也是幽冥教最重要的經濟來源之一,好在當時大火及時撲滅,還不至於血本無歸。不過,要在近期內重開走私貿易是不可能的了。

三日後,在後山英雄冢召開了風雲島之戰的追悼會,三大長老紛紛表態,要珍惜這長眠地下的七百零六位英雄換來的和平,也不能忘記那些所謂名門正派給風雲島帶來的災禍。如今要休養生息,卧薪嘗膽,他日必讓各大門派血債血償!

江湖之上,卻是另一番景象。

曉生江湖對這次攻打風雲島進行了大肆報道,宣稱一舉搗毀了幽冥教老巢,殺敵無數,維護了武林公平正義,維持了武林新秩序,在近代江湖史上是繼剿滅魔教之後的又一壯舉,而發起這次討伐之戰的武林盟主李名秀,其個人聲望則達到了最高點。

至於那個在背後操縱的英雄盟,卻沒有一點消息泄露出來。

我心說,這武林盟主看似風光,不過是身後某些勢力扶持上來的站台之人而已,充其量不過是一個傀儡盟主。這也解釋了為何李名秀武功不高,卻能霸佔武林盟主一職將近二三十年。

又過了兩日,徐開山離開了風雲島。

在離火洞內修鍊了三個月,他找到了控制體內寒毒的辦法,不過武功境界卻跌落至聞境。

我將他送出了風雲島,看着他兩鬢斑白,形容憔悴,如同普通老人一般。真的無法想象,就在半年之前,他還是江湖上十大高手之一,一個人將整個江湖攪的風起雲湧。

他與劍神封萬里之戰,更是驚天地、泣鬼神,讓整個江湖震驚。

如今與之作伴的,卻只是一把天刀、一隻瘦馬,不由令人感慨,英雄遲暮,寶刀蒙塵。

當我問及他今後打算時,徐開山告訴我,自從中毒以來,他無日無夜不在思考人生之真義,能夠讓他繼續活下去的,只是兩個執念。一是重返冥山,第二件事,便是尋回自己女兒。

二十年前,徐開山因為去了一趟冥山,他的人生軌跡發生了變化。不過他卻從未後悔過,二十年後,他踏上征途,走上尋找冥山之路。

我將懷中幾個假的空白路引、一疊銀票、還有幾張易容用的面具送給了徐開山。

當年,作為食物鏈頂端的俠客,徐開山一把天刀在天下橫着走,而如今不比當初,境界與先前有雲泥之別,自然要按照底層的江湖規則去行為做事。

入夜之後,我登上鳳棲峰。

遠處錢塘江水靜靜地流淌,波瀾壯闊的錢塘江潮,總有一天會歸於平靜。

夜空之中,月半如鉤,繁星點點,夜色之下,風雲島燈火闌珊,如同沉睡中的巨人。

世事無常。

去年此時,我還在盜聖門為柴米油鹽發愁,如今卻捲入了江湖紛爭之中。這一年來,有得有失,武功境界大增,結識了一群朋友,又認識了徐若男,作為代價,卻不能如當年那般無憂無慮。

身後徐若男聲音響起,在想什麼呢?

我猛然一驚,進入知玄境之後,我靈覺、識覺大幅提升,星宿海內更有護體真元遍布周身空間,尋常高手就算可以隱藏氣機,若要靠近我也不是那麼容易之事。

我回頭看到徐若男,卻見她傷勢早已痊癒,目光神采奕奕,如漆黑夜空中一顆星辰。

我不由睜大眼睛,幾日不見,徐若男竟武功竟然連躍數級,晉入通象之境。

徐若男問道,看什麼?

我訝道,你的武功?

徐若男道,這幾日閉關以來,師尊將她全身修為傳給了我。

我心說難怪感應不到她,進入通象境之後,她能創造自身空間法則,將氣息藏匿於這個空間之內。不過,既然見到了她,我也決定不再繞彎,徑直問道,若男,能跟我回金陵嘛?

徐若男沉默不語,良久才道,蘇大哥,對不起。

我聞言心中一涼,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徐若男深吸一口氣,對我道,我知道你這次來的目的,前些日子,我確實也動過念頭,離開風雲島,跟你回金陵。不過你也知道,風雲島一戰之後,我們損失了幾百兄弟。為了重振聖教,報仇雪恨,師尊將她一身功力傳給了我。風雲島就是我家,我又怎能在家中有難時,貿然離開呢?

徐若男是徐若男,而不是謝君衍,她身上背負了太多東西,讓她無法向普通女子一樣,可以為了愛情奮不顧身。我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徐若男又問,我給你的那根金針呢?

當日在松江府,我以金針刺中了井上十三郎,後來我將金針收好後,一直帶在身上。我取出金針,徐若男接了過去,將金針刺入指尖,又將我指尖刺破,金針飲了我二人之血後,變成鮮紅色。

徐若男伸出一根手指道,一年,我只需要一年。

我奇道,一年?

徐若男道:對,一年之內,等我重振幽冥教,將那些名門正派欠下的血債連本帶息收了,我就退出江湖,去金陵城找你,這,就是我徐若男對你的誓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