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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當事雙方出於不同目的,都不想聲張此事。但這裡是京城,十一條漢子死在伏牛山,還是引起了一絲波瀾。

翌日清晨,陸楓便派人出城,將屍首偷偷掩埋。雖然這年代人命輕賤,只要死的不是士族,都算不上什麼大事。但畢竟這麼多人非正常死亡,官府要是查問起來,免不了會驚動閥中長輩,着實沒法交代。

陸楓派出去的十幾個家丁,將屍首草草埋在伏牛山,便匆匆離開。

一個時辰後,其中一名家丁居然去而復返,還帶着幾名通體黑色官袍,頭戴黑色直檐錐帽的緝事府官員。

“就是這兒。”那家丁指了指埋人的地方。他換了身衣裳,頭戴着斗笠,似乎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挖。”一名頭目沉聲下令,其餘幾名緝事府官員,便用鐵杴將鬆軟的地面鏟開。只挖了一杴,眾人便看到一條胳膊露了出來。

不一會兒,所有的屍首都被挖出,雖然已經開始發臭,但依然能清晰的看出這些人本來的面貌。陸楓的人辦事十分潦草,非但挖坑不用心,甚至連屍體都懶得處理。

那名頭目用手帕捂着鼻子,到了那些屍首旁,仔細檢視一番,起身丟掉手帕,對那家丁淡淡道:“不錯,明日去緝事府領二等賞。”

“是!”那家丁登時笑逐顏開,作為緝事府安插在陸閥的眼線,他時不時便能領到賞賜,可通常都是四五等的小恩小惠,就連三等賞賜都沒得到過,遑論二等。

然後,緝事府的人便將那些屍首裝上馬車,運回了城中。

馬車入城過橋到了洛北,進了皇城西南角,一處黑牆黑瓦的建築群。這便是令人聞風喪膽的緝事府衙門!

將馬車停在衙門內的大坪上,緝事府官員進去稟報。過了好一會兒,已經被降為七品緝事,但仍暫管緝事府的林朝,在一眾緝事府官員的簇擁下,來到馬車前。

雖然被降了職,林朝依然在緝事府擁有極高的權威,他查看屍首時,所有人都不敢發出任何聲音。他那威嚴無比的神情,和在左延慶面前的低眉順目,完全判若兩人。

仔細看了看那些屍首,林朝點點頭道:“是陸閥的天地正法,而且是地階才能辦到的。”說著,他沉聲問道:“是哪個陸閥執事所為?”

“回稟提督!具體是誰所為,還需要進一步追查。”手下當然稱呼照舊,趕忙答道:“目前查明的是,這些人是昨日下午,死在伏牛山上的。其中有五個是人販子。還有陸閥的兩名玄階教頭,兩名黃階護衛,兩名普通家丁。這些人都是陸儉之子陸楓的人。也是陸楓派人把他們掩埋的。”

“這就有意思了……”林朝摩挲着整齊的短須,喃喃道:“陸儉兒子的手下,居然和人販子混在一起,而且被陸閥的執事所殺。看來陸閥裡頭,有好戲要上演了。”地階宗師位高權重,是不可能輕易出手的。何況陸閥詩書傳家,最講仁恕,下此重手肯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查一查,昨日那段時間。”林朝沉聲下令:“是陸閥哪個執事出城!”

“是!”手下沉聲領命。

說完,林朝轉身離開。手下人將兩名玄階強者的屍首,送去衙門內的冰窖保存起來,至於其他屍首,便送回伏牛山重新掩埋起來。自始至終,他們都沒有通知洛都總管府或刑部的意思……

緝事府的真正使命,乃是監控七大門閥,幫皇上掌握他們所有的動態和矛盾,充當維護皇權正統的急先鋒!至於其他的事情,他們沒有半點興趣。

陸雲並不知道,他殺的那些人,已經被擺在緝事府提督面前。不過就算知道,他也不會緊張。因為他動手之前,就已經想到紙里包不住火。在他看來,就算被人知道,也是利大於弊、無傷大雅的。

他已經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對付陸楓上了。

一是陸楓敢對陸瑛下手,觸動了他的逆鱗。二是幹掉陸楓可以幫助他實現自己復仇計劃的第二步!

陸雲復仇計劃的第二步,便是在明年的九品官人評級中,獲得一品!同時幫陸信爭取閥主之位!

只有成為大玄朝開國以來第一個一品人物,他才能名揚天下,成為各大勢力追逐的目標!才能真正有資格,去撬動大玄朝壁壘森嚴的政壇……

而要想有資格獲評上品,就必須得到家族的推薦!陸閥統共有四個名額,卻早已被洛北的嫡系內定了!

前些天,陸雲跟隨陸信拜訪長輩,對那四個名字自然耳熟能詳!

陸林!陸柏!陸楓!陸松!

這四人號稱是陸閥的四大公子,已經被長老們定為明年參與上品評級的人選!他們不出問題,旁人就根本沒有機會!

陸雲想要上位,首先就要讓其中一人下馬。他正舉棋不定,不知該對哪一個下手,陸楓就一頭撞上來!這真是想睡覺就有人送枕頭!

而且,他已經對陸楓進行了初步的調查,自然知道陸楓的父親陸儉,便是管理賬務院的陸閥執事!

陸信已經是地階宗師,但跟陸雲面臨的難題一樣,八大執事一個蘿卜一個坑。只有執事位子空出一個,他才有機會遞補上去!只有當上執事,才能成為閥主候選人之一!

父子兩人的前程,全都落在這陸楓身上,不把他搞掉,簡直對不起老天爺!

這天上午,陸雲到了與從善坊相隔兩個街坊的立德坊。

與從善坊一樣,立德坊也是陸閥在洛南的八大坊之一,其內住滿了陸閥的旁系、部曲、門下。

不過陸雲顯然還不夠有名,他在坊中徜徉許久,族人們只是紛紛側目,並沒人上前打招呼。因為人家根本不認識,這位俊美的少年郎到底是哪家的子弟。

這讓陸雲略略有些尷尬,他還以為剛進京時,祖父開流水席宴請族人,怎麼也能有人認出自己呢。卻沒想到,陸閥實在太大,僅京城就有五萬人之多,陸向開了一天的流水席,充其量不過有數百人到場,而且很多人根本就湊不到他面前,哪有那麼多人認識他?

陸雲只好放下矜持,準備向一名相貌和善的大嬸兒問路,便聽身後一聲驚喜的呼喚:“這不是雲少爺!”

聽到那聲音,陸雲暗暗鬆了口氣,如釋重負的向那大嬸兒道了聲謝。他着實有些社交恐懼症,尤其是和陌生人接觸,總是會莫名的緊張。不然,當初去跟那黎大隱見面前,他也不至於閉目假寐那麼長時間。那根本就是在自我催眠!

陸雲轉回頭,便見一個穿着藏藍色管家服飾的男子,正一臉驚喜的向自己走來。

這正是他在餘慶房遇到的幾名管家之一,當時陸雲留心他們拿出的條子,記住了此人的主家在立德坊,乃新上任的門下省給事郎,名喚陸侑。可他記性再好,也不知道陸侑的管家叫什麼啊?

於是陸雲略略尷尬的立在那裡,等着對方開口。為了掩飾內疚,他還努力的擠出了一絲微笑。

那管家到了陸雲面前,忙不迭行禮道:“還沒來得及專程去跟公子道謝,卻在這遇上了。”說著便熱情邀請道:“快快家裡請,我家老爺說了好幾次,要請公子來家坐坐呢。”

“今日來的匆忙,兩手空空,還是改日再登門拜訪吧。”陸雲微微搖頭,示意他不必客氣。“能借一步說話嗎?”

“聽公子的。”那管家點點頭,和陸雲到路邊茶攤坐下,要了一壺茶水,幾樣茶點。他一邊為陸雲張羅,一邊問道:“公子有何指教?”

“你們被餘慶房拖欠了多長時間?”陸雲輕聲問道。

“這……”那管家愣了一下,還是老老實實答道:“有兩個多月了。”

“以前都這樣嗎?”陸雲呷一口茶水。

“不是。”那管家嘆氣道:“不瞞公子說,我們家實在揭不開鍋了,為了能把錢要下來,小人

不知打聽了多少人,都說從來沒有這樣過。之前就算拖一拖,只要打點一下,很快就發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