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爾曼也沒理會撒旦，繼續對著直播鏡面道：“其實撒旦的話有點道理，如果能夠學會奉神儀式，就不用去刻意尋找奉神派的人。”

“但是——”

柯爾曼話鋒一頓，表情突然正色。

“儀式這種東西，很容易走岔路。尤其是與神靈信仰有關的儀式，信徒為神靈為錨點，借信仰來兜底。一旦缺失了這一部分，儀式就有可能變得危險且無用。”

說白了就是，柯爾曼猜測亂神儀式需要以信仰來開啟，無信者就算學會了儀式，說不定都無法啟用。

這不是柯爾曼的胡亂猜測。

之前在雲港城的倉庫，他和冰女被吊在半空中，紅衣老者和一眾奉神派成員共同對他們進行了獻祭儀式。

整個過程，充滿了一種宗教儀式的肅穆感。

那群奉神派的人，唸叨著虔誠的神靈禱言，就像是虔信者在祈禱著神明的目光。

那種感覺，要是說不參合信仰之力，柯爾曼自己都不信。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柯爾曼並不覺得光是找到亂神儀式的方法，他們就能使用。因為他們沒有對亂神的信仰。

“最好還是得奉神派的人自己來操縱儀式，這才是上策。”

“還是回到我之前提到的方法比較靠譜。”

那便是主動去尋找奉神派的人，找到後假裝是偶遇。

就像是當初的柯爾曼和冰女一樣，不要表現出對奉神派的追逐，而是通過身上的某些特質，來吸引奉神派人員的注意。

說到這，柯爾曼回憶起當初與紅衣老者相遇的畫面。

初見對方是在雲鯨巴士上。

那位紅衣老者一上巴士，就對柯爾曼和冰女表現出了高度興趣，甚至車上有不少的空位，但他卻偏偏坐到了他們的身側。

顯然，其一開始就動機不良。

起初，柯爾曼還以為是撒旦的毒舌引起了紅衣老者的注意。

但後來才知道，紅衣老者之所以一上巴士就注意到了他們倆，是因為……車票。

對方能感知到他們手上車票的來源。

他們的車票源自雷金納德的饋贈，換言之，是縱血派的專屬。

紅衣老者似乎對縱血派很感興趣，所以才進入車廂，就注意到了他們。

但是，車票只能讓紅衣老者注意到他們，真正讓他決定要獻祭他們的根本原因——

“我猜測是因為我和撒旦屬於邪火一族。”

彼時，紅衣老者見到柯爾曼和撒旦的第一句話，是這么說的：「一體雙生的邪火一族，但火體卻如凡俗，真是上佳的供奉祭物啊……」

當對方進一步觀察後，發現了撒旦和柯爾曼的秘密：「本體佔據主導，卻將言語能力讓渡給了分體，有趣，太有趣了。」

「這種有趣的祭物，縱血派的人居然放任流落在外，真是暴殄天物啊。」

從他說的這三句話，就可以推測出：擁有特異性質的邪火一族，是極好的祭物。

而“上佳祭物”就是吸引他的最大原因。

可他們的祭物身份能被稱為上佳，完全是因為“邪火一族”嗎？柯爾曼認為，不一定。

因為之後，紅衣老者看向冰女的時候，評價是這樣的：「凡俗冰材，雖然比不上邪火，但同樣有靈智，冰火共祭，效果應該不錯。」

這句話的重點是“凡俗冰材”、“冰火共祭”。

其中“冰火共祭”涉及到了儀式中的元素搭配，柯爾曼對此不太瞭解，所以略過。

他最關注的重點是——“凡俗”這個詞。

“根據已知的線索，我認為當初我們吸引紅衣老者的特質在於：族群的稀有度，以及元素相關。”

“當然，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判斷稀有程度的，或許是從大眾數目來做評判？又或者是從族群底蘊來做評判？”

“但不管是哪一種，他對稀有程度很在意。”

“換言之，如果你們要派人進入晚夢雲港，最好派駐點‘稀有’族群。這樣，吸引他們的概率較高。”

“除了‘稀有’外，自身所蘊含的元素也很重要。”

柯爾曼之前在閱讀《員工手冊》的時候，就發現了一件事：上一代的管理者，在挑選蒸蜜車間員工時，最看重的一點是對方原身所擁有的元素，必須是火元素。

比如之前他們隨手翻到的員工檔案裡，所記錄的火海人魚、火焰兔女郎，就都是火元素的生靈。

縱然，這只是上一代管理者的員工檔案，但是回看這一代薇爾莉特的員工，其實也大差不差。

像柯爾曼與撒旦，原身是邪火一族，也屬於火元素生靈；進入到工廠後就被分配到了蒸蜜車間，這也是符合元素配對論的。

所以，柯爾曼幾乎可以推定：只要你是火元素強相關的生命體，就會被送到蒸蜜車間。

若以此來逆推，當初紅衣老者看中柯爾曼和撒旦，應該也有他倆是“火系”的原因。

“直播間的觀眾們，現在你們懂了嗎？進入者的稀有程度很重要，但也不能盲目的稀有，最好這人還與元素是強相關的。”

“但我個人覺得，少派一些火系，其他系別可以多派一些。”

因為火系的話，他和撒旦已經佔據了蒸蜜車間的高位，再派人來，其實用處不大。

至於為何要多派其他系別——

柯爾曼猜測，另外四大區域也與元素有很強烈的關聯。

塑形工坊不用說了，員工清一色的全是雪女，所以這個區域與“冰元素”有關。

豆莢聖殿需要培育可可豆，這就涉及到了自然與生命之道，進一步來說就是與“木元素”有關。

而夢釀地窖與加冕禮堂這兩個區域，因為信息比較少，柯爾曼只能猜測，前者既然提到“地窖”，或許涉及大地之力，也就是“土元素”相關；後者是要給產品製作包裝，肯定需要用到金屬製器，無論是工具還是配飾，所以可能那裡的員工與“金元素”相關。

這么一看，五大區域對應的就是常見的元素系別。

對應區域的員工，應該也需要類似的元素關聯。

這便是柯爾曼希望多派一些其他元素系別的原因。

這樣的話，到時候分配到其他區域，就能直接“篡位”。

“當然，以上的推選條件很多都沒有證據，只是我的個人猜測，僅供參考。如果直播間的觀眾有其他的想法，也可以不用聽我的。”

柯爾曼的講述到此為止。

而心臟空間中，眾人的討論才剛剛開始。

在拉普拉斯本體糾結該選擇誰去支援時，柯爾曼的這番話，算是恰逢其會，給他們提供了一個非常關鍵的線索。

他們挑選的進入者，需要是——與元素繫有強相關的稀有族群。

“與元素繫有強相關的準時身，其實不少。”水分身指了指自己：“比如我就是。”

但無論是水分身、火分身還是其他元素分身，這次都不會參與支援，因為他們既是時身又是分身。

分身帶有的是“我”性質，而時身帶著的是“他”性質。

性質有明顯的不同。

拉普拉斯本體擔心進入後，會出一些認知的問題，所以這次所有元素分身都被禁止參與的。

但就算沒有他們參與，記憶花園裡也有其他與元素相關的準時身。

畢竟，本體活的太久，又長期待在空鏡之海，每天大部分時間都很無聊。其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觀察空鏡之海的投影，煉化投影，製作時身。

擁有的準時身數目極其龐大，類型也是豐富多樣。

不過，現在問題來了，與元素有關的分身多，但怎么才能被稱為“稀有”呢？

關於“稀有”的定義，柯爾曼也沒有給出明確的說法，所以只能由他們自己來做決定。

因為沒有標準定義，所以分歧一定存在，水分身就感覺“論壇”裡已經爭成一片，各有各的說法。

水分身嘆了一口氣，目光看向安格爾：“你是怎么看待柯爾曼所說的稀有族群？”

安格爾沉思了片刻，緩緩道：“應該是字面意思，少見即為稀有。”

水分身眼睛一亮，她其實也是這個說法的支持者。

倒是路易吉在旁撇嘴：“如果按字面意思來說，我倒覺得，貴重才是稀有。”

貴重，雖然往往是形容物品質量的，但在他們當下的表意環境中，指代的其實是一個族群的先天稟賦。

何謂先天稟賦？

舉個簡單例子，人類生下來就是凡俗，想要開啟超凡之路，需要歷經磨難；但有些族群，天生就是超凡生命，譬如惡魔，生下來就有強大血脈，天生就拉開了和人類的差距。

這就是稟賦之間的差異。

換言之，在路易吉的概念裡，先天稟賦強的族群，就是比先天孱弱的族群要稀有。

“邪火一族能被看中，不就是先天稟賦很強，一出生就是超凡生命么？”路易吉道。

所以，他認為“貴重”才是稀有。

水分身沉思片刻：“其實貴重和少見也不衝突，或許我們在挑選進入者時，可以同時滿足兩種條件？”

安格爾卻是搖搖頭：“不，我想表達的‘少見’，和你們想法中的‘少見’不一樣。”

在水分身和路易吉疑惑的目光中，安格爾給出瞭解釋。

“我所謂的少見，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少見，而是在儀世界相對少見。”

儀世界的生命群體很龐大，但基本都是引種人從外面掠奪而來的。

經過一代代的發展，才有瞭如今的規模。

可以說，儀世界是各個族群混雜的一個世界。

有些族群，或許在外界很少見；但因為當初引種人掠奪的很多，可能在儀世界發展的不錯，從儀世界的角度來說，這就不算少見。

所以，安格爾所說的“少見”，不是現實世界的少見，而是儀世界的少見。

聽到這個解釋，水分身和路易吉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因為他們覺得……安格爾說的好像有理啊。

心靈共享裡的“論壇”，此時也因為這番話而炸了鍋，很多時身紛紛倒戈，原本上一秒還在爭鋒相對的兩個時身，下一秒或許都加入到了新的安格爾陣營。

龍虎相爭，演變成了三國爭霸。

隨著輿論聲量的拉高，最終“安格爾陣營”成為了論壇裡的優勝者。

論壇都變成了安格爾的模樣，更何況水分身和路易吉，他們此時也認同了安格爾的說法。

的確，不能以己思度，一切應該以儀世界的價值觀為重。

但現在問題又來了。

從儀世界的視角來說，哪些族群是少見的？

安格爾陷入了短暫沉默：“我也不知道，不過我可以去詢問一下歌莎小姐。”

畢竟，歌莎小姐當過儀世界的引種人，對此應該比較熟知。

眾人一致同意，安格爾也只能點點頭，進入到了夢之晶原。

雖然才和歌莎小姐告別，就又來麻煩她，安格爾個人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歌莎小姐對此倒是很歡迎。

她對安格爾的現有態度就是：人情往來比其他更重要。

所以，安格爾的諮詢，本身就是她所期待的。

片刻後，安格爾下了線。

這次安格爾找到歌莎小姐，不僅僅詢問了“少見族群”，也提到了一些關於亂神儀式，意識進入到巧克力工廠的事。

當然，安格爾說的都比較隱晦，沒有提到副本的事。

歌莎小姐也不追問具體情況，只是基於安格爾的提問，給予了自己的回答。

其中關於“亂神儀式”的問題，她給出的答案和柯爾曼猜測的比較類似：“我沒有深入研究過儀世界的儀式，但我聽聞過，幾乎所有涉及神明的儀式，都需要信仰作為根基。”

“打個比方，信仰就像凡人手中的火炬，神明降下的力量是火焰。”

若沒有火炬來承載這團神之火焰，強行空手觸碰——

輕則灼傷掌心，重則被神力反噬，燒得連靈魂都不剩。

因此，涉及神明的儀式，尤其是有重大結果的儀式，必須要有信仰作為錨點，不能隨意的自己擺弄。

柯爾曼說對了。

就算之後撒旦找到了亂神儀式的佈置方法，他們最好還是不要碰。

除了“亂神儀式”外，安格爾還提到了“意識上傳”。

“意識上傳，賦予新身軀的奇異秘地？”歌莎小姐表示，她也是第一次聽說，但她並不感到意外。

“就像我之前和你說的，秘地之主大概率就是屋主。”

“而每一座房屋的主人，肯定會對自己的房屋進行不同的設計裝扮。”

“你所提到的那座秘地，其實在我看來，就類似於有些屋主有潔癖，不希望有人穿鞋踏入自己的屋子，所以進來的人，都必須要先換一雙屋主自己準備的乾淨拖鞋。”

從客人的角度來說，進入別人的屋子，居然只能意識上傳，還要換個身軀？！

但從屋主的視角來說，這其實並不難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