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

晴司問出問題後，過了好一會都沒人說話。

這樣的問題……要怎麼回答？

除了不怎麼理解狀況的玲央和美望外，其他人都感受到很大壓力，尤其是夏夜。

在場所有人當中最明白晴司究竟有多麼強大的就是她，所以面對他的這個問題，承受到的壓力也就尤為巨大。

毫不誇張地說，夏夜此時明確地感覺到自己正處在某種歷史或者命運之類重大的分岔點上，而世間的未來就取決於她以及在場眾人對於晴司的回答！

雖然晴司表現得確實有點中二，但他是認真的，說的話語沒有絲毫作偽，這誰都能清楚地感覺到。

他真的可以救回數十萬人！甚至還能做得更好。

他擁有着解決這次災難以及之後類似事態的，強大到恍如神明一樣的力量！！

不……不是恍如神明一樣，而就是神明吧。

事到如今，就算晴司真的是神，又或者是傳說中的那位的轉世，也沒什麼不能接受的。

具體是怎樣的力量？夏夜對此有好奇，但問不出口，又或者是下意識地不敢問。

一旦問了，對方不回答也就罷了，要是真說了出來……夏夜擔心自己知道了那強到讓擁有者都顧忌和恐懼的力量是什麼後，對於晴司的觀感會徹底改變。

她不想改變。

她想要繼續喜歡他……愛着他，而不是把他看成另外一種存在。

這也就是晴司的想法吧。

他不想改變。

不想解開束縛，讓自己踏出隨意運用強大力量，從而可能脫離人類的那一步。

但是，面對如今的災難，不使出更強的力量又不能拯救他人。

他沒有拯救所有人的義務話雖然可以這麼說，但想到在外面受害的人們，其中可能包括自己的親人……這樣的話就說不出口。

夏夜對於親人有着一些怨言，但絕沒有希望他們死去。

就算萬華家的人能憑着自身的力量活下來，也還有她認識的普通人們，比如學生會的成員，班上和學校的同學們……即使對這些人沒有太深的感情，也絕不會想要看到他們的死亡。

晴司沒有拯救所有人的義務，誰都沒有這種義務，可是當具備這樣的能力的時候，能夠隨意放棄嗎？

這也就是晴司的糾結。

有着救世的力量，一邊是數十萬乃至更多的人命，一邊是想要保持的自我，這樣該作何抉擇？

為了他人的生命而成為神，還是放棄他人的生命而作為人。

這樣的問題，到底該怎麼回答？

夏夜不知道。

換作是自己面對同樣的問題，她也做不出回答。

其他人呢？

“按照你自己想的做就好。”

打破寂靜的，是芽衣的聲音。

女僕表情平靜，看着晴司說道：“這是你自己的問題，你自己才能做選擇，求助於他人只是撒嬌而已。”

氣氛頓時有些微妙的變化。

晴司再次笑了一下。

“說是撒嬌，也太嚴格了吧，學姐。”

“不然你還以為是什麼，春田少爺。”

“現在不要叫我少爺吧……”

“失禮了，春田大明神。”

“我不是神……”

“只要願意就可以成為神，你剛才的話語就是這樣的意思吧，不……應該是超越神明的存在才對，神上大人。”

晴司：“…………”

他不知道此時該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不過有人首先開口了，氣氛也就變成了能夠說話的氛圍。

“我也覺得，按晴司你自己想的做就好。”美佳第二個開口道，“我們都不能替你做出選擇或者分擔什麼，只能靠你自己……對不起。”

雖然她不是跟夏夜一樣有底蘊的靈能力者，但她也很明白晴司的強大，甚至在某一點上比夏夜更加明白。

能把人從無底的黑暗深淵救起來的力量，承擔起來肯定極為沉重！

晴司至今為止獨自背負着那份力量。而要不要進一步運用它，讓自身的負擔更加沉重，只有他自己能決定。

我所能做的，也就只有陪在他身邊而已。美佳心想。

陪在身邊說不上是幫助……雖然可能幫上了一點忙，但現在肯定還是負擔居多，必須要更加努力才行。

“不要道歉，美佳。”晴司看向她，“是我自己……有些太任性了。”

“哥哥有資格任性。”神樂詩開口道。

所有人都看向她。

“哥哥已經做得足夠好了，沒必要做得更好。”在眾人目光下，少女堅定說道。

“哥哥不想改變，那就不要改變。”

“比起運用力量，我覺得哥哥保持不變才更加重要。”

“同樣的力量，不同的人會以不同的方式運用。要是哥哥改變了，就不會再像現在這樣運用力量，即使變得再怎麼強大也毫無意義。”

“小詩……”晴司看着義妹。

神樂詩的態度很明確：比起拯救他人，她更重視晴司本身。

其他人怎樣都無所謂。

數十萬人也好，數百萬人也罷，他們的生死都不是義兄的責任。

為了拯救他人，晴司本身要改變的話，在她看來無疑是糟糕的事。

如果不是顧慮到晴司的心情以及其他人的看法，她在一開始就會回答“不需要改變”。

數十萬人而已，死了就死了吧。

其中包括在場人們認識的人乃至親人們，也是一樣。

就算要死的是在場的某人，甚至是自己，也是一樣。

晴司哥哥不需要改變，他沒有任何義務去拯救他人，只要做自己就好。

雖然他不會這麼冷酷……正因為他不會這麼冷酷，她才必須說出來。

“哥哥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在拯救他人之前，要首先保護好自己。”神樂詩清晰地說道。

如果不能保護自己，那就放棄吧。

這樣才是正確的。她認為。

其他人說不出這種話，那就由她來說。

此刻在除晴司以外的其他人看來，黑髮少女的神情顯得頗為冷漠。

就算整座城市包括在場的人全部死光，晴司能好好活下去就好……夏夜等人從她臉上看出這樣的意思。

這種想法，其他人不可能有。

只有這位少女……這位曾經被世間漠視的少女，能夠如此地漠視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