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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老爺子如今最擔心的也是老大,聞言,嘆氣道:“他心不在此,再逼都沒用。”

老大不是做官的料。這點他老早以前就看出來了。以前想着,軍中有自己還有老二,老大再不濟事,爬到參謀長這個位子總還可以試試的。

如今想想,老大的性格脾氣,真不適合那個環境,索性由他去么好了。兒大不由娘,何況他們娘老早死了,自己這個爹也一把年紀,管不了那麼多。

不過說歸說,蕭老爺子還是托夏老給不成器的老大捎了句口信:“既然準備退了,那就別拖泥帶水的。年前辦妥了,收拾包袱麻溜地滾來寧和陪老子,閑得慌幫部隊修路造橋扛沙包都好。”

夏老帶着口信去了。

人一走,蕭老爺子眼睛一瞪,指着蕭三爺罵:“你們三兄弟,除了老二還算消停,你和老大沒一個讓人省心的。”

蕭三爺不服氣:“老頭子,講話要憑良心,我哪兒不省心、不消停了?當年那種情況,我要是繼續留在部隊,給國家造成什麼損失,那才是不省心。”

“行了,和爸頂什麼嘴!”姜心柔扯了丈夫一把,“去,柴房裡柴不多了,趁天好多砍點回來。隔壁的牛棚也要鋪點乾草。這天越來越冷,說不定快下雪了。”

“我和爸一起去吧。”向剛說著,到柴房拿柴刀、麻繩去了。

蕭三爺伸了個懶腰,嘚瑟地說:“還是女婿貼心啊。”

老爺子抬腳踹他:“滾一邊去!欺負老子沒女婿咋地?”

“……”

蕭三爺帶着女婿上山砍柴,順口提了一嘴美麗山谷的事。

“乖囡和你說了吧?那山谷漂亮是漂亮,就是進出實在太麻煩,我不算胖吧,也得吸着肚子貼着崖縫擠進去。這麼一來,想做點什麼都是空談。成片的楠樹林,砍了沒法抬出來。幾百年的老桃樹、老桑樹,結了果只能在裡頭吃,想帶幾個出來還得看崖縫允不允許。嘖!”

向剛想得比較通透:“要是進出方便,那裡也不會自成一個小世界、保存如此完整了。”

“倒也是。”蕭三爺爽朗一笑,“大自然鬼斧神工,有生之年能遇到這樣一處美景,已比大多數人幸運了,哪能還想從中牟利呢。罪過罪過!”

翁婿倆一路說說笑笑,去小坡林挑了兩擔柴下來。

沿路碰到同樣是去撿柴的男知青,羨慕不已地望着走遠的翁婿倆交頭接耳:

“這兩人力氣真大,那麼大兩擔柴,給我我怕是挑都挑不起來。”

“人家那是干慣農活的,哪像咱們,唉……啥時候才能回家啊,擱這兒我快瘋了……”

“咦,你們看那年紀大的,瞅着好眼熟啊……啊!我想起來了,那不是姜春妹的姑父嗎?年輕的喊他爸,該不會就是部隊里當軍官的表姐夫吧?”

“春妹運氣真好,插個隊還能碰上親戚。”

“還是這麼有能耐的親戚!”

到底還是沒成年的半大小子,熟絡了講話沒個顧忌。

“話說回來,春妹在山上不曉得怎麼樣了?這麼久都沒見她下來過。”

“你這麼關心她?不會是看上她了吧?”

“別亂說!春妹是個好姑娘,我……我把她當妹妹看。”

“切——”

對話聲漸漸遠去。

小李挑着一副筐子,站在山道上若有所思。

半晌,挑挑眉,繼續往山上走。

春妹在山上的這些日子,主要任務就是開荒。

經過小半年的開墾,野生小米地附近,被她一鋤頭一鋤頭開出三畝油汪汪的肥地,趕在入冬前種下了一茬冬小麥。

種完冬小麥,閑不下來的春妹,繼續開荒。小米地距向日葵林有點距離,她給自己定了個目標,受罰期間,開的荒地爭取把小米地和向日葵林銜接起來。

屆時,這一片全是肥沃的土地。因地勢有高低,像梯田一樣一層一個色,看着別提多壯觀了。

春妹邊鋤地邊遐想。不知是高興還是被冷風吹的,稚嫩的鵝蛋臉紅撲撲的,套句姜心柔的話說,這叫“福相”。

小李遠遠走來,看到身材纖小的鵝蛋臉姑娘,穿着專門為下地準備的粗布舊襖,頭上扎了個洗得泛白的藍灰色頭巾,腰間系著一條用來擦汗的手巾,掄着鋤頭,一下一下開着荒地。

走近了還能聽到她在哼唱《南泥灣》:“……往年的南泥灣,到處呀是荒山,沒呀人煙;如今的南泥灣,與往年不一般,不一呀般……”

許是鋤了有一會兒,氣息不怎麼穩,但精神氣兒挺足。

小李靜靜地聽了一會兒,直到小姑娘自娛自樂地唱完整首《南泥灣》。

本以為她會歇會兒,畢竟手上乾著體力活。沒想到烏黑的麻花辮一甩,接着唱《赤足走在田埂上》:“黃昏的小村道上,灑落一地細碎殘陽,稻草也披件柔軟的金黃縷衫,遠處有蛙鳴悠揚,枝頭是蟬兒高唱,炊煙也裊裊隨著晚風輕飄散,赤足走在窄窄的田埂上……”

高潮部分才開始就跑調。

小李輕笑一聲。

走過去問:“我來還籮筐,有什麼要挑回寨里的?”

“嚇!”

春妹嚇得魂兒都沒了,手裡的鋤頭飛了出去。

回頭見是小李,驚嚇的小臉才有所好轉,拍了拍胸脯,嚇着了的嗓音里,帶着那麼點連她自個都不察覺的嗔怪:“小李哥,原來是你呀!走路怎的一點響聲都沒有?”

小李挑眉看了她一眼:“是你唱的太投入,所以沒聽到。”

果不其然,小姑娘的臉成了緋色。

小李心裡嘖了一聲,總感覺自己在欺負人家。

乾脆不問了,卷高褲腿,撿起掉在田埂上的鋤頭,輕輕鬆鬆地開起荒地。

“愣在那兒幹啥?把筐拿回去寨里去啊。鋤頭我一會兒給你送來。”

“那怎麼好意思。”春妹反應過來,覺得不妥,忙不迭搖頭。

“你姑讓我來幫忙的,還說你這幾天辛苦了,需要好好歇歇,否則抵抗力差容易生病,任務要完不成的。”小李一本正經地撒謊。

遠在山下逗三胞胎的姜心柔,覺得耳朵一陣發癢,順手掏掏耳朵洞:“肯定哪個又在背後講我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