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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歲的呂清淼和七歲的陽陽,合力殺了頭三百斤重的大野豬的消息,頃刻間傳遍了十三大隊。

“爹,你有沒有聽到槍聲?額懷疑是礦區出事了。”

十三大隊的大隊長李明亮匆匆回家找他爹商量,“會不會是上頭察覺了異樣,派人來查了?”

李明亮的爹李康順年紀大了,耳朵不好使,沒聽到槍聲,但聽兒子這麼一說,也怕礦區出事。

鋁礦的存在,是瞞着國家、瞞着縣裡偷偷進行的,和他接頭的是鄰市一把手。

那人叫鄭多財,十多年前還只是個碌碌無名的小科員,來紅旗公社探親,無意間發現了這片鋁礦。貪念驅使,不僅沒有主動上報國家,還刻意隱瞞了下來。

若不是這片山頭屬於十三大隊集體所有、憑他一個外人想瞞過集體群眾將山裡的礦藏運出去難如登天,他連李康順都不想合作。畢竟多一個人知道,多一份危險。

好在李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鄭多財只是試探地提了一句,就獲得了李家上下一致同意。

雙方一拍即合,做起了這樁非法買賣,瞞着當地社員,挖起了社會主義牆角。

李康順一家負責看管,確保村裡人遠離這片山頭,好方便礦區正常運作。

鄭多財負責銷路。

掙得的錢刨開支出,鄭多財佔六成,李康順佔四成。加上林子里的野味隨他們打,運出去也能換不少錢。兩家在這個項目上,賺足了外快。

鄭多財有了足夠的錢後,籠絡人心、越爬越高。

李康順學他籠絡了幾個紅旗公社的幹部,坐穩了十三大隊的大隊長,借口說外省一個遠房親戚過世,留了些磚瓦給他,用來圍高牆、砌大院。

不過到底住在鄉下,太高調了也怕人查,平時生活上還挺小心的,便是獵得的野味肉,也只敢偷偷吃,挖的地窖院,從不讓外人進去參觀,面上還裝出一副很窮的樣子。

李康順是個很小心謹慎的人,要不然這麼多年下來,不會沒人察覺。

哦,倒不是一點蛛絲馬跡也沒被人發現過。而是發現的那兩兄弟被李家滅口了。

那之後,大隊長家防得很嚴,家裡子孫從不放出去跟村裡小孩玩。除了幾個大老爺們,媳婦兒、兒媳婦、孫子孫女,幾乎是足不出戶。

饒是這樣,李康順依然覺得鋁礦生意做不長,頂多到他兒子輩。

原因不外乎兩點:一,礦藏量有限。這座山頭並不大,儘管因為小心翼翼挖得很慢,但怎麼說也十幾個年頭挖下來了,遲早有挖空的一天;二,鄭多財這人疑心病重,眼下還有求靠李家的一天,等哪天求靠不到了,說不定會翻臉不認人。

為此,李康順做了兩手準備,先是把這幾年賺得的錢,分了好幾個地方埋藏,狡兔三窟嘛。接着把最器重的大孫子送去了邊城一個遠房親戚家借讀。防的就是鄭多財出其不意對付自個一家。

是以,李康順一聽兒子說礦區那邊傳來了槍聲,第一反應是鄭多財反水。

不過冷靜下來細細一想,這個可能性不大。鋁礦還沒挖完呢,鄭多財那麼貪婪的人,會這麼早動手?

遂叮囑兒子:“你去看看,到底咋回事。不過小心點,萬一真出事了,千萬別傻乎乎地站出去,寧可裝作是偷摸進山偷獵的。”

李明亮也正有此意,帶上獵槍,藏在棉大衣裡面,裹得緊緊的,假裝巡視集體產業出門去了。

才走幾步,李明亮的弟弟李明光氣喘吁吁地跑回來:“哥,不好了!有野豬下山了!”

“咋可能!”李明亮不相信。

通往山下的區域他都撒了硫磺,動物對這東西很敏感,嗅到就避着走。

“真的!呂鐵民的小兒子撞上了,不曉得走了啥狗屎運,居然把三百斤重的野豬磨死了。”

對於另一個磨死野豬出大力的呂家小客人,李明光自動屏蔽了。

才七歲,跟自家兒子一個年紀,可能嗎?怕是嚇傻了沒跑開吧。

“哥,在家的都跑去山腳了,正合計怎麼分呢,你說是不是山裡出事兒了?”

“額正要去看看,你在家看着,區區一頭野豬,他們愛咋分咋分,你別去湊熱鬧,把家看牢了!”

“哎!”李明光應道。

李明亮掛心礦區的事,沒怎麼跟弟弟多聊,繞開擠擠嚷嚷的山腳,從另一條路上了山,直奔礦區。

向剛等得都快昏昏欲睡了。

見終於來人,抹了把臉,伺機行動。

李明亮先是在外圍看動靜,見礦區里寂靜無聲,一陣納悶。難道槍聲不是這裡傳來的?

可也不對啊,正常的話,工棚里應該開着工在挖礦才是。

李明亮摘了片樹葉吹了聲口哨,這是他家和鄭多財商議好的聯絡暗號。

等半晌沒回應,李明亮悄摸摸地潛進工棚,確定工棚里一個人都沒有,想想不對勁,正打算撤,一柄尖銳的匕首抵在了他喉結處。

向剛一手抵着匕首,一手在李明亮的大衣上一摸、一敲,一把改裝過的獵槍從大衣里掉了出來。

向剛抬腳一掃,獵槍滾出十米開外。

李明亮猝不及防就丟了防身武器,喉口又抵着尖銳的匕首,哪裡敢動,垂眼瞥着離自己喉管毫米近的匕首尖,

哆哆嗦嗦地替自己辯解:

“兄、兄弟,有事好商量。額、額是紅旗公社十三大隊的大隊長,趁農閑沒事兒干,進山溜溜,那啥,家裡小子饞肉了,這才帶了柄獵槍。哪曉得走着走着走偏了,摸到了這兒……敢問兄、兄弟這裡是幹啥的?咋會有個工棚,額們自己大隊都不曉得……”

他下意識地以為是來查鄭多財的,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摘除乾淨。

向剛聽是大隊長,挑眉“哦”了一聲,刻意拿出軍官證亮了亮:“可我咋聽那個人說,這兒歸你負責。”

“他放屁!鄭多財人呢?有本事出來面當面對質!長官,你不能只聽信他一面之詞啊,額一個生產大隊的大隊長,哪曉得這些個名堂,都是鄭多財搞出來的……”

看到軍官證,李明亮真以為是上頭查下來了,嚇得臉色發白,能推則推,全數賴給了鄭多財。

反正鄭多財賺得比他們多,風險也該多承擔點。

向剛附和地點點頭:“你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可姓鄭的手頭有你們家證據,還提供了不少證詞,像你家的紅牆黑瓦玻璃窗就是從這兒掙的錢,還有……”

“他拿的比這多多了!”李明亮急出滿頭汗,“別看他手上沒錢,那是撒出去通關係了。要不然咋從一個小不拉幾的科員,爬到地方書記的?全靠這一切……”

“唔,不是你們主動邀他合作的?”

“肯定不是啊長官!額們小老百姓哪曉得這些,幫他看着就夠額們一家提心弔膽了。”

“山裡那些硫磺……”

“也是他弄來的!說在外圍撒一些,以防獵物下山,還讓額們製造這個山頭邪門的謠言,免得誰不長眼闖進來發現了這裡……長官,額們一家真是被逼無奈的啊,他的本事比我們大,拿捏額們跟拿捏只螞蟻一樣輕鬆,額們真的是沒辦法的呀……”李明亮見勢不對,一把鼻涕一把淚扮起可憐。

“幾年前你們村失蹤的兩個年輕人,跟這事有關?”

李明亮唰地白了臉。

“沒、沒有的事!”

這事兒絕對不能承認。

一旦認了,小命徹底保不住,村裡人搞不好還會造反。

向剛眯了眯眼,見問不出更多的有用信息,乾脆一個手刀劈暈了他。照例捆結實了扔在蔭蔽處。

看了眼腕錶,估摸着岳父大人去鎮上打電話也該回來了,拿石子兒打了只山雞,找了個居高臨下、有利於偵查的位置,和泥、生火埋了個叫花雞。

果不其然,叫花雞還沒熟,蕭三爺回來了。

說是蕭二伯馬上找人過來查封。讓他們稍微等會兒。

所幸沒等太久,叫花雞才吃完,縣公安局的同志們騎着自行車趕到了。

起先以為是村民私採礦藏,到了地頭得知還有鄰市一把手的手筆,曠工都是從鄰市找來的,本地前幾年莫名其妙不見了的兄弟倆,說不定也跟這個案子有關,便更加重視。

辦交接、做筆錄,完了握着向剛的手一個勁道謝。

不愧為總軍區直轄的特殊兵種負責人,行動力杠杠滴,就這麼半天工夫,不僅在場嫌疑分子一個不落地拿下,還問到了重要口供。這給他們接下來的工作開展做了充分的鋪墊。

向剛不甚在意地擺擺手。

蕭三爺順着女婿的意思說:“我們這不算什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罷了。你們才是有壓力的一方,私採礦藏不是小事,更何況還有政府人員參與,希望儘早了結此案,還老百姓一個公道。”

“兩位請放心,哪怕不是中央直接下令督辦,額們也會盡心查辦此案。”

影響太大了啊!

勾結公務人員私採礦藏,說白了就是挖國家銀庫、偷國家財產,打頭的涉案人員,死一萬次都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