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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林楊點點頭。

他也徹底領教了舒家人的蠻橫不講理。有時不免想,盈芳換個家庭該多好。舒家的情況一旦傳回京城,他爹媽十有八九不會同意。

他媽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向來不耐煩和鄉下人攀親扯故,要是知道他喜歡上了個鄉下妹,指不定會怎麼鬧呢。

他爹雖不像他娘那麼死要面子又嫌貧愛富,不過為了把他調回京城,再三來電報叮囑,不許他節外生枝、要求他務必低調。

可今兒這事,稱之為高調都不為過。傳到他們耳里,以他們先入為主的觀念,對盈芳的印象肯定差到極點,想要順順利利娶她過門,怕是難……

唉……

林楊仰天望了會兒稀疏的星月,幽幽嘆了口氣,側頭對緊跟着她的許丹說:“不早了,回去睡吧。我先送你回住處。”

“哎!”許丹高興地應到。

今天的事,對林楊或是舒盈芳來說不是什麼好事,可對她而言卻不壞。起碼林楊對她產生了好感,即便只是感激的感。但好的開頭是成功的一半嘛。今兒能讓他主動送她回家,明兒就有信心把他留下。劉繼紅那個只知道排除異己的蠢女人做不到的,她許丹做到了。哼唧!

林楊的頭疼、許丹的竊喜,老屋裡的清苓一概不知。

她這會兒正和一鍋熱水奮鬥呢。

書記倆口子走之前給她起了火,空鍋子要燒壞,又不確定她是要蒸飯還是下麵糊,因此往鍋里添了幾瓢水。如今水開了,清苓真想泡個舒舒服服的大澡。無奈胳膊吊著夾板,澡是泡不成了,擦個身子也好啊。山上山下跑了一天,又折騰了那麼多事,身上的汗幹了濕、濕了干,臭的她自個兒都受不了。

想到就做。舒家老屋的灶房裡有個缺了口的大木盆,她把木盆拖到灶旁,先舀了幾瓢清水,洗乾淨木盆,再往裡添熱水。一瓢熱水、一瓢涼水摻着添,待鍋里的熱水舀得差不多了。

清苓七年沒碰農活了,做起來有點手生。熟悉了一會兒才又漸漸找回了小時候的利索感。往灶膛里添了塊柴禾,鍋里蒸上米飯,就着灶膛口的火光擦起澡。

這個位置,即便有人扒在窗口看,也看不到她,不時還能撥一撥灶膛,免得火太飯蒸焦了。

一場澡,直到鍋里飄出飯香味才洗好。因右胳膊不能沾水,洗的時候要非常小心。單靠左手擦洗、絞巾,實在很不方便。好在就七天,七天後卸了夾板,儘管還不能用力,好歹能配合著擦洗、換衣服了。

擦完澡,清苓舒服地吐了口氣,換下的臟褲子扔進木盆,待明兒天亮了再用左手慢慢搓洗。

下山前固然吃了一堆野漿果,可聞到飯香,清苓的肚子也跟着餓了。

舒盈芳自打養父母去世,還沒有正經吃過一頓飽飯。儘管她勤勞、能幹,掙到的工分、分得的口糧足夠養活她自己,可偏偏生就一副軟弱性子,被舒家人這樣那樣的磋磨、搜刮,都不敢反抗。寧肯自己吃稀粥、掘野菜,甚至欠鄉親們人情,也不敢問舒家人討。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但凡她在一開始就奮起反抗,舒家那幫欺軟怕硬的貨色何至於連她的口糧都要搜刮乾淨。

清苓感慨了幾句,吐出一口濁氣,盛飯開動。

只有米飯沒有菜,好在有一小罐豆瓣醬,是適才幫她在書記跟前抱不平的婦人拿來的。

醬里沒肉,就零星幾粒碎花生和豆乾丁,味道也說不上好,遠不及地宮裡的伙房師傅做的。但此時此刻,清苓吃得很歡。豆瓣醬拌蒸米飯,一連吃了兩碗。

吃飽飯又吃了葯,然後把飯碗泡在鍋里,餘下的米飯盛在乾淨的碗里,明兒早上煮泡飯吃。

灶台上的湯罐里還剩不少熱水,清苓舀了幾瓢到木桶里,往裡丟了幾朵下山時順手摘的金銀花,提進卧房把席子、枕席來回擦了兩遍。

等席子乾的時候,清苓把背簍里的野果倒了出來,人蔘挑出來用布頭包好,打算得空找張大夫換點錢。糧食她現在不缺,但沒錢傍身,遇事難免發慌。

再者人蔘這東西好是好,可新鮮的不易保存,炮製又費工夫,她傷着胳膊,連照顧自個兒都困難,可沒那精力伺候草藥。

藏好人蔘後,接着收拾野果。

茅莓、蛇莓這些,直接當零嘴嚼着吃,酸酸甜甜的,很是開胃。

山葡萄有點多,明兒提兩串送大隊書記以及家住山腳的那位嬸子。這兩人今兒幫她最多。其他人的恩情她也記在心上,等有能力了再逐個還。

剩下的野果比較耐放,暫時先散置在牆角地面上。相比背簍,這麼放着要陰涼許多。

搞定這些,清苓伸了個懶腰,上床睡覺了。

明兒能不能把養父母的房子要回來,還是個未知數。不過依舒老太的脾氣,不管是退房還是置換,肯定會鬧上一場。所以還是早點休息、養精蓄銳的好。

臨睡前想想不放心,摸黑到灶房找了把銹跡斑斑的鐮刀,放在枕頭底下傍身。

與此同時,舒家人坐在屋裡七嘴八舌地商討着,捨不得點油燈,就這麼黑漆漆地坐着。

“娘,俺家那屋決不能給那死丫頭!”舒建強恨聲道,“大哥這屋子也不能給!”

劉巧翠也跟着道:“就是啊娘,女孩子家家的,以後遲早成別人家的人。俺們家的屋子給了她,以後不就跟別人姓了?”

舒老太本就不樂意拿老屋的房子貼大兒的養女,這一聽,心裡更來氣:“不給!誰說要給那死丫頭了!她想得美!”

“可書記不是說了,明兒必須給他個准信,到底是置換還是搬回去……”劉巧翠撅着嘴提醒。

舒老太“啪”地拍桌,陰沉着臉道:“他一個外人,還管起俺們家的屋裡事來了。俺就是不換,也不搬,他能拿俺咋地?”

“我倒是有個主意。”舒建強眼珠子一轉,湊近婆媳倆,嘰里咕嚕咬了一陣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