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倚鸞假裝納悶，又問無塵翡衣：“對呀對呀，大人說得對，既然大家都一心想進入桐樹山升仙，怎麼會有人拒絕丹藥呢，那這靈符會不會顯得多餘？”

霜夜說：“靈符是備用手段，怕悍殤國萬一有死心眼兒的忠心武將，怕有人會想在升仙之前再為鼎王效忠一次，如果真有那樣的情況，以鸞公主目前的實力，只怕很難戰勝五品高階的武將，所以，還是能早點送走一個是一個。”

他的回答並無明顯破綻。

“哦”

若在去年的這個時候，風倚鸞一定會欣然接受無塵翡衣霜夜的這個好主意。

只要悍殤國派出已經閉關的大將，她就用霜夜提供的丹藥和靈符，讓敵將儘快升到六品，“遠走高飛”，一來二去，悍殤國便再也派不出戰將，最後，肯定只剩下一堆不頂事的雜魚大臣，以及鼎王自己。

但如今，她一想到桐樹山的真相，便覺得無論如何也下不了手。

去年他們那樣對待裘英縱，是因為她和端墟並不知情，如今，若要讓她再這樣做一次，再把那些不相干的人送進去與其這樣，還不如讓這些人死在自己的劍下，還能落得個痛快，不至於生不如死。

她又想到，去年那時，無銳立顯然是知道內情的！元銳立卻主動將丹藥送給了裘英縱，並眼看着他被天官帶走，當時甚至還有一絲幸災樂禍之意！想到這裡，她感到一絲寒意，這些人啊，果然都是並無憐憫之心的

轉念又想，元銳立也許是因為被欺壓得太久，心中有積年的仇恨，這也說得過去但自己與這些人可都是無怨無仇的，有什麼理由去下這樣的黑手？

雖然說，悍殤的敵將應該並不知道真相，既然能閉關，就說明是一心想去桐樹山早日升仙的，給他們送丹藥，他們很可能會欣然接受，甚至還會對玥闔感恩戴德。

但當他們被帶進桐樹山，在看到真相的那一刻，心中會對誰生出最深的怨念呢，是聖帝，安枕閣，還是自己呢？

風倚鸞心中一時間快速閃過了許多念頭，夾帶着困擾與遲疑，她不自覺地低下頭，輕咬着下唇，這樣的小動作，自然被霜夜看出了些許端倪。

霜夜將身體前傾，貼近風倚鸞面前，一雙漆黑且深不見底的瞳眸，緊盯着風倚鸞澄澈而帶着三分悲憫之意的雙眼，嘴角輕揚，笑問道：“公主顧慮什麼？”

風倚鸞立即回過神來，緊張道：“沒什麼。”

她默默收起了丹藥和靈符，問：“大人，這真是聖帝的意思么？”

霜夜撣撣自己的衣袖，說道：“我小小一個無塵翡衣，豈敢興起這麼大的風浪？”

風倚鸞淡淡一笑，心中已經在盤算着，接下來，要怎樣勸說悍殤國五品高階的大將不要出戰才好，或者，如果對方一根筋、怎麼也不開竅，一心只想找死，就乾脆想辦法把他們殺了得了，總之，不能把敵將送入桐樹山去。

她正這樣想着，霜夜忽然似有意似無意地說：“元將軍身邊的其中一名親隨，容貌最為英俊的那位，與公主在太學時所帶的小書童似乎是同一個人？”

風倚鸞一驚，沒錯，霜夜大人之前見過楫離兩次！

她輕輕吸了一口氣，努力裝出不動聲的樣子，淡淡地說：“那是我的親隨。並非元將軍的親隨，只是在軍中，為了陣容整齊，統一着裝罷了。”

霜夜卻神秘地笑道：“公主不必緊張，無論是誰的親隨都沒有關係，此事我不說，王朝中便沒有人會知道。”

風倚鸞乾巴巴地說：“大人說笑了，這等小事，即便說出去，也沒有人會關注的吧。”

霜夜用不以為然的神情看她一眼，笑得更帶邪意，說出的話看似與前面的對話全然沒有任何關係：“修士的修為和氣息，可以用某種法器或者法寶遮掩，但一個人眼中所透出的精氣，卻很容易忽略過去，忘了要加以掩飾呀。”

他似乎還能看出更多，但只點到為此，沒有再多說。

但就這一句話，卻讓風倚鸞差點驚出冷汗，心中發虛。

這霜夜大人真不一般！他不僅能看出自己不是僖王親生的，還看出了楫離有修為在身！

霜夜站起身，繞過几案，站在風倚鸞身側，竟很自然地伸出右手，輕按在風倚鸞的肩頭，上半身優雅地側俯下去，附在了風倚鸞耳邊，說：“鸞公主不要怕，我並無害你之意，否則早就動手了。公主本不該有遲疑之意，雖然不知道公主為何忽然心生不忍，按理說，這很奇怪，但公主須知道，聽我的沒錯，因為安枕閣所奉行的，是聖帝的心意。”

風倚鸞微微一顫，卻並沒有因為霜夜的手而挪動身子，依然沉穩地坐着。她不知道霜夜還看出了什麼，也不知道他究竟還知道多少，但他既然表示不會說出去，又表示並沒有傷害她的意思

或許，是想表達要挾之意，同時，是想彼此以秘密做交換，以此表示結交之意，達成同盟吧。

他主動吐露出了安枕閣和王朝的一些小秘密，隨後又暗示他掌握着自己這邊的秘密，以求達成同盟，這一招，還真挺老辣的，風倚鸞自己能看明白，但絕對無法主動想出這樣的辦法。

她只好暫時收下了十枚“乾元真極奇靈丹”和二十張“巔峰引劫符”，心中已經在盤算着，接下來該怎麼辦。

回頭若要找僖王和元將軍問計，他們一定會幸災樂禍地勸自己把那幾人送進桐樹山去，敵將的下場越慘，他們越解恨，這也是人之常情。

而端墟在不知實情的情況下，也一定會認為這是最簡便的的辦法，不會支持自己舍簡就難，另想他策的。

所以，這是一件麻煩事。

不過，悍殤這不是還沒有派閉關的武將出戰么？所以還有思量對策的時間，只是，這一次沒有辦法再和任何人一起商量，只能自己想辦法了。

霜夜看出風倚鸞在發愣，他踱着輕步，又坐回到風倚鸞對面，似笑非笑地說：“這丹藥和靈符必有剩餘，用不完的，還請鸞公主到時候交還與我，另外，鸞公主切莫自己貪圖修為進境，切記不可自己服用這丹藥，否則後害無窮。”

風倚鸞露出盈盈一笑，點頭道：“我明白的，大人放心啦，我肯定不會偷吃這丹藥的。”

霜夜便又說：“鸞公主若知道玥闔國練兵的辦法，還請簡略告知，稍後我出去，也好對其他人有個交待。”

風倚鸞說：“這個不難，因為我們本就不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