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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夏很努力的咽下一口早飯的麵條,兩手各握着一根筷子,用力的杵着碗里奇形怪狀的荷包蛋:“今天的早飯好奇怪呀。”

許落自己勉強吃了兩口,承認說:“是我做的。”

岑溪兒低頭細嚼慢咽不說話。

小織夏露出一份我早就知道的神情問:“是溪兒嬸嬸睡懶覺了嗎?”

兩個人都不答。

於是她又問:“那小寶寶呢?……肚子大起來了沒有?我看看。”

她從凳子上跳下來,低頭鑽到桌子底下要去看岑溪兒的肚子,岑溪兒躲得一臉窘迫,最後還是被她逮住了,小心翼翼的在肚子上摸了摸:

“平平的,看來我得繼續一個人睡了,還要早點睡。”

……

……

出聖村的村學很快開辦了起來,織夏是第一批學生,從此早起早睡,越來越乖。

許落依舊每天早起練刀。

喬開山和楊武平帶着家人、弟子正式開始教授近身武藝。他們同時也在偷偷試探春生真正的境界,畢竟是習武之人,對於武道的追求本就沒有止境。

而讓喬開山意外的是,春生還叫別人師父,偏偏他的年輕師父,又來找喬開山學刀。

數十年江湖經驗一下全沒用場了,喬開山和楊武平一腦子漿糊的同時,內心的猜測也越來越重——難道真的是傳說中的修行之道?那為什麼師父又在學刀?

面對許落的求教,喬開山不敢藏私,幾十年浸淫的一式拔刀斬,幾乎毫無保留的傾囊相授。

然後,他就看到這個似乎根本不懂刀法的年輕人,偶然用一記學自他,純熟度遠不如他的拔刀斬,一刀抹去了一塊兩手不能合抱的大石。

兩位宗師的生平見識,在花甲古稀之年,一次次被顛覆。

……

……

這樣平靜的日子持續了十幾天後,許落離開出聖村,自此番下山之後,第一次遠行。

村口。

許落依然是一身青衫,左肩的包袱里有岑溪兒做好的麵餅,另一邊背在身後的黑刀“墨陽”,用兩塊杉樹皮全部包了起來。

“好了,放心吧,我的本事你還不知道嗎?再說我已經跟你說過幾百遍了,我真的不會進去戰陣,就是遠遠看一眼,看兵聖山下的形勢,是否真的跟這些天傳來的消息一樣。”

岑溪兒拉着他的衣角不放,許落只好一次次解釋寬慰。

“我們不去了相公,我不要你去了。我保證不難過,不擔心……”岑溪兒滿眼的擔心和自責,死死不肯撒手。

“這話你都保證過無數次了。”許落笑着道。

“連仙人都拿我沒轍,你忘了嗎?”他附在岑溪兒耳邊小聲說了一句,接着道:“第一我去看一眼,總好過你這樣天天揪心,每聽一個消息,就紅一次眼眶。你沒現我和織夏現在在家連說笑都不敢了嗎?你這樣擔心着,咱們什麼時候能有孩子?第二,我下山也這麼久了,確實想出去看看。趁現在無事,花花也醒了,我正好放得下,再不去,以後有了孩子,就更捨不得出去了。”

許落一邊說,一邊一個一個的掰她的手指。

好不容易脫身出來,許落趕緊往前走了兩步,對同樣背着包袱的另外一個人揮手道:“走吧,王舉人。”

王時雨也去,為了這個,他早先就已經跟村裡請求了不知多少回。村老們最初怎也不同意,一直到許落與他同行,才放心放行。

他去找他的授業恩師,那個豐城最頂尖大儒,據說也在兵聖山下。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出了村口。

岑溪兒在背後喊了一句:“相公……你要記得,你對溪兒才是最重要的。”

話沒有明說,但是許落明白她的意思。

“知道了,乖乖在家等我。”許落遠遠的揮了揮手。

許落和王時雨並不熟悉,自上次之後,今天才是第一次見。

走了半天官道,剩下的路程,兩人開始沿着小路翻山越嶺,王時雨的體力明顯開始跟不上了——偏偏他還是嚮導。

“王舉人,這小路你不會記錯吧?”許落一邊站在坡上等他,一邊問道。

“錯……呼,呼……錯不了,王某記性天生很好。當初我們逃來這邊,就是走的這條路。若不然,也走不到這裡。”王時雨爬上小坡,體力枯竭,找了一塊石頭坐下。

許落看了一眼,把水遞給他,又把他背的一把短刀和一個包袱都接過來。

“謝謝”,王時雨喝一口水,勉強道,“我喘口氣,就自己來。咱倆都是男兒,我比你或還大兩年,沒有你幫我拿東西的道理。”

“好。”許落看着這個俗世里最標準的儒生,想想自己還冒充過秀才,笑着道:“王舉人這般拼上性命。除了恩師,還有其他要找的人嗎?家人呢?”

“家人早一步去了京師”,王時雨說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恩師既然在險境,我就不能不去。”

“王舉人果然是君子。”

“哪裡”,王時雨謙讓一句,然後仰頭看着許落道:“許兄弟聽聞也有功名在身,咱倆就不要一口一個王舉人的叫了,鄙人姓王,名時雨,字世澤。請問……”

“哦,我叫許落,字……見陽。”許落答道。

“咦?”王時雨的學究氣上來了,思索一會兒道:“許兄弟的這個字,我看不出與你的名有何聯繫,其中是否有什麼典故?還請賜教。”

許落愣了愣:“必須有聯繫嗎?”

“那是自然,比如我,名時雨,字世澤。恩師寓意,正當時雨,世受恩澤。盼我將來有一日學有所成,可以兼濟天下。而許兄的字,不知何人所取,似乎,似乎……不太合規矩。”

“哦”,許落點了點頭,“這就對了,我師父不讀書的。”

“啊?”王時雨傻了。

“那老頭真的不讀書的。”

“……見陽說笑了。”

許落沒興趣跟他繼續掉書袋,一把將他拉起來道:“走吧。對了,記住一件事,路上要是遇敵,世澤兄你什麼都別管,撒腿就跑,往我身後的地方跑。”

“這……這怎麼行?你我既然同行,自當並肩抗敵。”

許落把刀往他懷裡一扔,王時雨整個人晃了晃,差點摔倒。

“等你拿得起刀再說吧。”

兩個人重新上路。

這一趟出行,公開的原因是替岑溪兒去找她的哥哥岑木方。但是事實上在許落心裡,他真正更重要的目的,是去設法探訪陰煞宗的所在。

陰煞宗這個名字,許落是在張畟口中聽說的。

這段時間,或因為張畟等人的突然消失,或因為久尋不見,這個宗門的找尋開始變得越來越瘋狂。許落夜裡曾看見過好幾撥踩着葫蘆的人在從上空掠過。

“看法器,打扮……似乎只有這一個宗門在找織夏。那麼是不是等於說,目前為止,只有這一個宗門知道純陰厄難體出世?根據張畟等人當時的表現來看,這個陰煞宗似乎並不強……”

有了後院那個陣法,禁止了織夏暴露氣息,許落其實並不太擔心陰煞宗能找到她。畢竟相比城邑里的人海茫茫,出聖村不過是一個小村落而已,對方每次經過,也都不會做太長時間的停留。

許落真正擔心的是,這個陰煞宗會不會因為最後找尋無果,將消息泄露或散播出去……

屆時一旦有大宗門、大勢力開始參與找尋,甚至有化神、問鼎程度的大修士參與進來,許落絕對沒有機會繼續隱藏織夏,更別提保住她了。

所以,無論如何,他想先去探一探那個陰煞宗的情況,然後再考慮對策。

“要是它僅築基後期為最強,我就帶上春生,還有變異後堪比築基的花花……一個個截殺去。”

主意是這樣的,慘的是,曾經高高在上,如今身同凡人的許落,根本就不知道陰煞宗在哪,也不知道這慶、燕、梁三國的任何一個修行宗門在哪,怎麼去接觸。

他只能先哪人多往哪去……俗世大規模血戰,有些陰鬼道宗門會出來收集魂魄……所以,現在的兵聖山,是最有可能找到他們的地方。

這些事許落只告訴了春生,讓他在村裡提高防備。

這一刻,他走在路上,擔心着村裡,擔心着織夏,擔心着岑溪兒,卻不知道,其實還有一個人很應該擔心——他自己。

因為這一刻,荒海魔毒之地,有一艘烏木舟正要離岸。一名全身籠罩在黑影里的老人開口說道:

“空冥宗當年給了我們一個天南無妄劫……我們本以為,復仇無望。誰知會有這樣的好機會。天南第一天驕,空冥許落,封印下山……去吧,孩子們,殺了他,不管能不能活着回來,你們都會是荒海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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