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綺年手裡拿着一枝楊柳條，一路走，一路鞭打路邊的樹葉啊草葉啊什麼的。
韓軒看着好笑：“這麼不想回娘家？那好，咱回吧。”說著，作勢往回走。
“哎。”羅綺年趕緊拉住他：“沒說不想回娘家啊。我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對她們。”
前世的時候，老羅家沒有做過什麼傷害過她的事情，甚至在她回家借銀子的時候還幫忙籌錢。就連最自私自利的羅耀祖在她被幽禁李府後院的時候，路過那裡還去看過她。但是，羅父和羅母對李家有一種近乎瘋狂的執着，認為只要和李家攀上關係就一定能光耀門楣。而這一世也是如此，千方百計要她嫁給李賢仁，為此不惜讓她閨譽受損。
她對娘家不恨不怨，不喜也不討厭。但是，也不想和他們有接觸，只想離得遠遠的，知道他們過得好就足矣。
韓軒知道她有心結，輕聲道：“他們只是想你過得好。畢竟，李賢仁是村裡條件最好的，要才有才，要貌有貌的。和你，很登對。”
對於外貌，韓軒一隻是自卑的。但是他天生會隱藏情緒，就算最親近的人也難以發現。羅綺年只在她們剛認識的那幾天有點點察覺，之後就沒注意過。現在她才發現，原來傻大個一直在意。
忽然，她定定地看着韓軒，一字一句很認真的說：“韓軒，你不醜。在我眼裡，你是最好的。”
韓軒沒說話，只當羅綺年安慰他。沒有一個女人，一個漂亮的女人會喜歡醜人的。
“走吧。”
“哦。”羅綺年看着韓軒，見他臉上笑容淡淡，探不出別的情緒。
清晨薄霧籠罩下的羅家院子，有一種似幻非幻的縹緲美感。籬笆上爬滿了羅綺年小時候任性種下的牽牛花，一朵一朵開到靡荼。知了在書上喳喳叫，小鳥時不時偷偷從樹上掠下，偷吃葡萄架上的葡萄。院子里時不時傳出羅母摔打鍋盆的咒罵聲。
羅父吃過早飯，就牽牛出去田間吃草了。家裡只有羅母、羅耀祖和羅耀傑。
“娘，我回來了。”少女清脆的聲音駕着微風飄來。
韓母下意識扭頭去看，晨曦中少女嬌嬌俏俏的身影像是一株帶着露珠的鮮艷的花兒，盡態極妍。韓母愣了愣，差點認不出羅綺年。
“二丫？你是二丫？”韓母試探地詢問。眼睛不住地打量羅綺年，頭髮雖然還是很黃，但是沒有以前毛躁了；小臉依舊白凈，更多了幾分紅潤；身材依舊纖細，卻比在家裡的時候有肉多了。看來韓家人對她不錯。可是她的心裡還是不舒服，羅綺年不聽她的話自己跑韓家去，讓她丟盡臉面，直到現在都不好意思去村裡竄門，就怕別人拿話笑她。
收回目光，淡淡道：“有事？”
羅母的反應出乎羅綺年的意料。她不怕羅母對她打罵，那些她都習慣了。可是，羅母這反應，她當真手足無措。
她努力扯出一個笑臉：“娘，我們，來看看你和爹他們。”
羅母也不看他們，把拌好的雞食倒進雞食槽，然後擦擦手：“嗯，我們很好。你們看過了就走吧，東西留下。”
羅綺年訥訥，韓軒也很尷尬。他本就笨嘴拙舌，又是岳家，更不敢說話。
這時，羅耀傑跑出來，親熱地拉羅綺年的手，先和韓軒打了聲招呼才和羅綺年說話：“二姐，你可回來了，娘天天都盼着你回家呢。”
“是嘛？”羅綺年意外，偷偷瞟一眼羅母，正好看見她極不自然的表情。
羅母轉身，不讓人看見她的臉，厲聲呵斥羅耀傑：“死牛犢子，滾回屋看書去。一天到晚嘰嘰歪歪比村裡的八婆還嘴碎！忒沒出息。”
羅耀傑沖她做個鬼臉：“娘，我回屋看書了哦。記得留二姐、二姐夫在家吃午飯哈。”說完一溜煙跑走。
羅綺年笑笑，跟韓軒把東西拎進屋裡放好。難得財迷的羅母沒有上前扒看檢查。只唬着臉說：“家裡沒有你們的午飯，趕緊哪裡來的滾哪裡去，看見我就心煩。”
“娘。”羅綺年從小跟父母都不親近，現在也無話可說。
“娘，羅綺年是我執意要娶的。我中意她，她也喜歡跟我在一起。現在我們過得很好，娘不用擔心。以後我也會對她好的。”韓軒不會說話，只想讓羅母氣消。他的想法和村裡人甚至整個華國的想法都一樣，沒有娘家倚靠的媳婦兒，日子不好過。
“你什麼時候改名字的？”她沉着臉，皺着眉，十分不認同“羅綺年”這個名字。女人家，賠錢貨，起大名做什麼。
“新婚當天改的。”羅綺年不耐煩了，口氣就有點無所謂。
羅母看得心裡窩氣：“我是你娘！你爹也還在呢，改名字的時候竟敢不跟我們說一聲就改了，誰給你的膽子啊？”
羅綺年撇撇嘴，前世李賢仁給她改名字的時候也是事後才跟她們說的啊。那時候她還一個勁兒地誇李賢仁給她起的名字好的，怎麼現在輪到她自己給自己改名字就是大逆不道了？
“我長這麼大你們都沒有給我一個名字，我長大了自己起一個，不妥嗎？”
“當然不妥，誰說我們沒給你起名啊？二丫不是啊？”
“村裡叫二丫的多了去了，你朝村裡吼一嗓子，多少人應呢。”
“你……”羅母被噎，好一會兒才緩過氣來：“你給我滾出去，再也不要回來，我沒有你這樣的女兒。”
羅綺年撇撇嘴，站起來還拍拍裙擺，像是上面沾了不幹凈的東西。“韓軒，咱走吧。”
韓軒着急，母女兩說話他插不進嘴，但是女婿第一次上門沒見岳父就走了太不禮貌。為難道：“咱等等岳父吧？”
羅綺年往外走的腳步頓住，一時間進退兩難。好在羅耀傑機靈。他預料到羅綺年和羅母不可能好好說話，在羅母她們進屋的時候跑出去找羅父。現在他們剛剛回來。羅父的肩上還抗有一捆青草，給牛吃的。
瞥見羅綺年她們，瓮聲瓮氣地說：“二丫頭回來啦？”然後給牛吃草，就坐在石墩上抽煙，一口一口。
韓軒不懂得應對，拿眼覷羅綺年。羅綺年卻笑笑，她爹一向不理事。
“爹，我們回來看看你們。”然後她抬頭看看天，太陽才升起來不久，證明她們到羅家其實才一小會兒。可是羅綺年卻覺得過了好幾年那麼久：“天色不早了，咱回吧。”
然後也不和羅母說一聲，拉韓軒回韓家。
羅父坐在門口的石墩上，看羅綺年她們漸漸走遠，依舊一口一口抽他的水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