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蘇穆芸的話急急地出了口，成鈺的眸子一下子睜了開來，死死地盯着蘇穆芸，有些不相信方才從蘇穆芸嘴裡出來的話。

蘇穆芸就這麼被成鈺盯着，只覺得渾身都不對勁，心裡頓時便是有些後悔，可話都已經說出口，哪裡還有收回的道理，只能硬着頭皮又順了下去。畢竟，這也是她唯一的機會了。

“成哥哥，我都知道了，蘇家村的事不是那些楚國人做的，是因為你，才會引了那些明兵進村子，對嗎？”

“我……”成鈺全然沒想到蘇穆芸會知道這件事情，他喉間緊了緊，那蘇家村的事情永遠都是他最怕提起的一件事情。

蘇穆芸說的一點都沒錯，蘇家村的事雖不是他本意，卻也是由他造成，與他脫不了干係，是他最怕阿喜知道的一件事。可是成鈺也不清楚，蘇穆芸又是從哪裡得知的。

成鈺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他喜歡了阿喜這麼久，也清清楚楚地了解阿喜的性子，她對蘇家村人的感情都很深，之前就一直心心念念地要找到蘇家村出事的真相，如今若是讓她知道，是定然不會原諒自己的。“你聽誰說的？阿喜還不知道，對嗎？”

“所以，成哥哥你是承認了對不對？”蘇穆芸踉蹌了一下，不是因為原本只是懷疑的事情成了事實，而是因為即便如此，即便真相就在面前被揭開，成鈺想着的依然是阿喜，依然是擔心阿喜會知曉。

蘇穆芸不得不承認，不管如何，在阿喜面前，她還是輸得那麼徹頭徹尾。

果然，成鈺後頭接上來的話也是一點點地將她的心撕裂得乾乾淨淨，他沖了上前，抓着蘇穆芸的手臂，狠狠地盯着她，神情終於再也沒有之前的雲淡風輕，“芸兒你告訴我，阿喜到底知不知道這件事？她這次離開和這件事有沒有關係？”

“你放心吧，她還不知道。”蘇穆芸冷笑了一聲，若不是被成鈺抓住了雙臂，恐怕她早已無力地摔倒了，她斜着眸子看向了成鈺，眸子里有着無盡的失望又有着無力最後的掙扎，“阿喜生辰那日你和將軍在房中的談話，我偷聽到了，所以如今，你是承認了是嗎？可是成哥哥，蘇家村裡的都是我的親人，他們因你而死，你竟從未想過這對我的傷害嗎？你的眼裡，為何從來都只有阿喜。”

“對不起芸兒，是我對不起你。”成鈺聽着蘇穆芸的話，知道阿喜還不知曉這些，心底好像松下一口氣來，才復而又看向了面前的蘇穆芸，抓着她手臂的手勁也松下來了幾分，“芸兒我真的不想的，我也沒想到我那麼做會引來司馬南的明兵，是楚文胥，若不是那天楚兵也在，明楚兩邊又怎會起了爭紛來，蘇家村的人也不會慘死了。我真的不想事情變成這樣，你原諒我好不好，你不要將你知道的告訴阿喜，好不好？”

“成哥哥你求我，又怎會不好？”蘇穆芸聽着成鈺的話，眼眶一痛，兩行淚已經忍不住地涌了出來，可落到了唇邊，笑意卻是映着淚水勾了起來。

那笑意里有着說不盡的黯然失落，她看着眼前這個她愛了十多年的男子，她付出了所有她擁有的去保護他愛着他，而他呢，心心念念的，不過還是怕傷害了另一個人。

她斜起了幾分眸子，也不抬手去擦臉上的淚水，只讓那淚滴和笑容將她的神色襯得顯露着幾分詭異，“可是成哥哥，那我怎麼辦呢，阿喜你是照顧到了，那我呢？我也是被你傷害的人，不如這樣好不好……”

蘇穆芸吸了吸鼻子，她抬起手來握住了成鈺的手，柔了幾分眸子向成鈺看了過去，“不如這樣好不好，成哥哥，你娶我，你娶了我，我也不會反對你再娶那個襄王之女，我還可以永遠都不告訴阿喜真相，讓阿喜以為那些事情都是楚文胥做的，那你還會是阿喜最親的哥哥，她還能一直在你身邊，怎麼樣？”

“不、不可能。”

蘇穆芸的話音剛落了下來，成鈺卻是立馬打斷了她的話，將蘇穆芸的手也掃了開去，連連地搖了好幾下頭，“芸兒！我不可能娶你的，不管你提任何條件也好，獨獨這個，我不能答應你。”

“為何不行？”蘇穆芸眸子銳利了幾分起來，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成鈺，硬逼了幾分上前，直視着他，“你告訴我為何不行？成哥哥，你尚且能答應李將軍，若是這半個月的時間你娶不到阿喜，也無法想出其他說服襄王的辦法，你便會答應娶襄王之女。連那個你尚未謀面不知相貌不知性情沒有絲毫感情的女子你都松下幾分口來，我為何不行？陪伴了你十多年喜歡了你十多年的我，為何不行？”

“不、你就是不行。”成鈺轉過了身去，連看都有些不想再看着蘇穆芸，只是微微抬起了幾分腦袋來，深吸了一口氣，想努力地平復着自己心裡的情緒。

可蘇穆芸的情緒卻是絲毫都無法冷靜下來，“成哥哥，你這般拒絕我，總得有個理由吧，我蘇穆芸，到底哪裡差了？連一個你沒見過面的女子都比不上嗎？還是成哥哥，你真的想要阿喜知道蘇家村出事的真相？”

“你……”蘇穆芸的話逼了上來，可成鈺袖子一揮，還是徑直推開了想要上前來拉住他衣袖的蘇穆芸，“芸兒，你難道還不明白，你沒有哪裡不好，但你卻是我和阿喜之間最大的阻礙。”

成鈺皺起了眉頭，也終於不再猶豫，狠狠的目光朝着蘇穆芸迎了過去，“這世間的女子，我或許都可以松下幾分口，但你不行。你是阿喜最好的姐妹，你我都知道，你對於阿喜而言有多麼的重要，如今不過因為你喜歡我，便讓阿喜對我諸多遠離，甚至不如以前般親昵。若是我娶了你，阿喜一天顧慮於你，一天便不會與我在一起，你就是我和阿喜之間最大的阻礙，難道這一點，你到如今還不明白嗎？”

成鈺說著，語氣里也帶上了幾分恨。

他一直恨着自己為何會被芸兒喜歡着，他實在聽膩了阿喜跟自己說著他和芸兒是有多麼地相配，他甚至想過，若是他和阿喜之間沒有蘇穆芸，也許阿喜的心思也早就會放在自己身上來吧，也許她就不會因為蘇穆芸而對自己這般遠離。

這一切，不過都是因為蘇穆芸而已，所以他，又怎麼可能會娶了蘇穆芸，徹底斷了他和阿喜之間的可能。

可是他也沒想到，這麼一句話出來，便成了壓倒蘇穆芸的最後一個稻草。

她聽着成鈺嘴裡出來斬釘截鐵的話，身子無力地向後頭踉蹌了一下，扶着桌子才好不容易站穩了腳步。成鈺的話就好像一把刀一般快很准地正插在她的胸腔上。

她的淚水不再受控制，肆意地在臉上淌着，視線也開始模糊起來，耳邊成鈺的聲音更是像帶足了嘲諷一般，嘲諷着她這十多年多麼愚昧的喜歡。

“所以芸兒，我寧願娶襄王之女，娶了她或許還是有機會挽回阿喜，可是娶了你，我與阿喜卻絕不會有可能，阿喜是永遠都不想傷害你的。”

“就算你告訴她蘇家村真相也罷，那不是我的本意，我相信阿喜也不會恨我一輩子，至少、至少我跟她還是有機會的。”

……

蘇穆芸是第一次知道絕望是什麼滋味，那一句句話像是刀子在慢慢地剝離着她的血肉，又像是世間最毒的葯在侵蝕着骨髓。

她終於再也看不清眼前的人，也聽不清他的話，她只是絕望地閉了閉眼，撐着最後的力氣闖出了房間去。

是啊，她還有什麼臉面再留在這兒，難道成鈺的話還說得不夠明了嗎？

阿喜在他心裡佔據着那麼重要的位置，是其實無論自己做了什麼，又做了多少都沒有用的。阿喜還是騙了她，時間改變不了任何事情，只要有阿喜在一天，成哥哥便永遠都不會接受她。

多麼的諷刺，蘇穆芸一直以為以為在她和成鈺之間，最大的阻礙就是阿喜，所以她費盡了心思，甚至隱瞞了當年的事情，讓楚文胥錯認了人帶走了阿喜。她以為時間總是會證明一切的，只要阿喜離開就好了。

可是如今她才明白，在成鈺的心中，那個最大的阻礙其實是自己，她這般地愛慕着成哥哥，想掏心窩子地對他好，可對他而言，自己卻是一個不該存在的人，自己才是最該離開的那個。

你說，這有多麼的諷刺。

他甚至寧願娶一個素為謀生的女子，都不願意看向她一眼，寧願讓阿喜知道事實的真相恨着他，也不願意接納自己，最大的絕望，莫過於此了吧。

蘇穆芸心中生疼，再也無法在成鈺的房間待下去，便是一路跑了出去，徑直地跑出了客棧，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她只知道，再在那兒留下去，再聽着成哥哥那些絕望的話，或許她會連活下去的勇氣都不再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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