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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院首大人擼着花白的鬍鬚長長的嘆息一聲。

“怎麼個情況?”沈嘉良心口發涼,直覺告訴他院首的嘆息不是好意思,理智卻勸着他未必。

“藥石難復。”院首搖頭給出了四個字,繼而說道,“三日後,入殮吧。”

“為何?”沈嘉良不服,“你別輕易下定斷,我姑娘還喘着氣呢。你怎麼能這麼不負責任。”

“沈嘉良啊沈嘉良,她就是個禍害,走了也好。”院首勸道,“反正東邊不亮,西邊亮。”

說完,還意味深長的望了望昏迷依舊的謝葉玲,“咳咳。你也不必找其他太醫看了,就這麼回事。血虛倒極點,最多三日,呼吸全無。入殮吧。”

“不是,你,你這老頭兒,她是我姑娘,算起來也算是你孫女啦,你怎麼能如此咒她?!”沈嘉良苦哀哀道,“從我家丫頭一出生,你就沒說過好話。”

“不是老夫不說她好話。”院首大人擼動白鬍須道,“老夫行醫七十載,還從未見過像她那等的妖物。”

“你再說,你再說,我可把你抓到天牢去。”丞相道,“法典有說法的,不能私自宣揚鬼怪之說。”

“哦,哦,我差點忘了。自從老夫說你那尚在襁褓之中的姑娘為妖物之後,你就趁着聖上要你立法典的功夫,將此條加了進去。”老太醫搖頭道,“聖上糊塗啊,我們每年祭祀神明,這世間有神明存在,怎麼就沒有其他的物體存在呢?鬼妖與神仙是對立的,世生萬物有陰必有陽。”

“你還說?”丞相的臉整個都黑了,如小孩兒倔喪道,“你再說,我就不客氣了。”

“哦哦,老夫不說了。老夫在姑娘長大後,可從來沒說過。還不是顧及你的面子,顧及你家姑娘的清譽。”院首嘆息一聲,繼續道,“說來也是奇怪,老夫這丫頭是又疼又愛。從見到她的第一面起,就是如此。不過,”

他話鋒一轉,牽着沈嘉良的手,道,“聽老夫一句勸,趕緊入殮吧,她沒救了。省的以後出現變數,還會拖累你。”

“你,你!”沈嘉良被氣的指着院首的手都顫抖了,“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我家姑娘哪裡得罪你了。”

“我都說了,從我見到這姑娘第一眼起,又疼有愛。不過老夫實話實說,你家姑娘膽子實在太大,一旦她欺瞞皇后娘娘的罪曝光,你們沈、夏兩家都會受到拖累。”院首道。

“什麼事?”沈嘉良問。

“你還不知道?也是,如此大的事情,她怎麼可能讓你知道。”院首嘆息,“她之前用老夫的安神方子騙皇后,運氣好,倒給皇后治好了頭疾。如今皇后太陽穴痛,她又如法炮製”

“結果如何?”沈嘉良緊張。

“未知。”院首情緒激動,連帶着花白的鬍鬚跟着抖動,“就讓她這麼去了吧。”

沈嘉良悲慟難忍,“老天爺啊,我沈嘉良就這一個孩子啊。她還小,求你放過她吧,有什麼懲罰沖我來。”

“誒誒,小聲點說話,別真被老天爺聽了去。誰說你就一個孩子的?”院首白他,“自己又當爹了也不知道?!趕緊給你家夫人屁股下面墊個墊子吧,有啦!還是兩個!”

“啊?真的?”沈嘉良哪裡顧上道謝,趕緊將外衣脫下來,墊在夫人屁股下,轉身跪在老人跟前,“不管,兩個小的我要,大的我也要救。你一定要救救晶晶。”

“誒,我說你這頭倔驢!”院首皺眉道,“老沈就夠倔的,想不到生了一頭更倔的驢!!!你起來。”

“你救她。”兩邊對上了。

“起來。”院首再發聲。

“救她。”沈嘉良不相讓,繼續。

“唉!”院首跺腳,轉回床榻,扒拉開沈晶晶的嘴巴,最後問一句,“別後悔,她有可能害的你們誅九族。”

“不後悔。我家姑娘,放個屁都是香的。”沈嘉良斬釘截鐵,“救!”

“行,行!你現在這麼保她,有你後悔的時候。”院首將人蔘丸塞進女子口中,“還愣着幹嘛,趕緊的拿碗水來,順下去啊。”

“哦哦哦。”沈嘉良恍然大悟起身,想要去倒水。

翠玉早取過水來,用勺子小心的舀了些送進女子嘴中。

白須老人在湖水藍紗裙女子的喉嚨處麻利一抹,女子吞咽,藥丸下肚。

“我先說啊,未必救的了。她是血氣虧到極點。”院首道,“說實話,老夫也不想她有事,畢竟是你老沈家的血脈,一切看老天爺的意思吧。三日之後還醒不過來,聽老夫一句勸,入殮。”

沈嘉良自始至終未發一言,使了個眼神。

翠玉一手抹淚,一手扶着老太醫走出去。

“唉,可憐的孩子。”太醫出了門,才感嘆出聲,“你也別太難過,我看到她就想到她祖母。都是身懷異稟之人啊,命運多舛是正常的。”

“嗚嗚嗚”翠玉聽不明白,不顧形象的趴在老太醫懷裡哭,“老人家,我知道你不忍心看她死的,我家小姐不能死。”

“誰知道三日之後,算不算是‘沖鬼氣’呢。”院首道,“民間是有此辦法的。傳聞陽鄉有位痴呆女子大病不治,入土之前忽然醒來。神清體健,一切都很好,只是失憶忘了以前的事情了。那也不錯啊,總好過一直躺下去。”

“嗯嗯,奴婢知道,您都是為了小姐好,”翠玉哭着點頭,“三日時間到,奴婢一定會催着老爺把事情給辦了。如果還不見好,奴婢隨着小姐去了。”

“唉,傻丫頭!”院首慈愛的撫摸她頭頂的頭髮,“回去吧,你家老爺和夫人還有你家小姐,都需要你照看。”

“嗯。”翠玉點頭,“那老人家,您慢走。”

說話間,院首已經向前邁出兩步,聽聞背後傳來關心的聲音,他伸出手向後揮了揮,“回去吧。今日日頭正好,老夫也要回宮復命了。”

兩炷香之後,聽聞消息的狀元郎率先趕來。

三炷香之後,七皇子在皇后的勸導下,也趕了來。

相府院中,一時間再次人滿為患,兩天前大家還聚在一起慶祝沈家姑娘及笄之禮。

兩天後,沒想到大家還會在相府重聚,卻是哀悼即將西去的亡魂。

夏侯夫人深深緩出一口氣,“妹妹,別哭了。”

趴在軟榻上痛哭的夏葉玲哪裡肯聽,捂着肚子,道,“孩子,我的孩子。”

她哭的傷心,令在場圍着的命婦們也跟着難過。

兩日前的羨慕嫉妒全然不在,在場的都是有孩子的母親,想一想若是自己孩子

氣氛很是悲慟,夏葉玲哭着哭着突然睜大眼睛,“不好,我肚子疼。”

她高呼一聲,“痛!”繼而嘶啞咧嘴,形象全無。

夏侯夫人忙傳太醫,太醫進入。

把脈之後,說道,“夫人有孕在身,切莫過多操勞。”

下去之前,給開了一方安胎藥,囑咐丞相夫人飲下,這才嘆息着走了。

院首說的沒錯,不必再請他人了,請了也是一個結果。

三炷香之內,玲瓏閣往返的太醫很多,個個搖頭出來。

丞相原本希冀奇蹟出現的一張俊臉,很快變綠。

“不好啦,相爺,太醫說夫人剛剛有早產之兆。”徐嬈緊着跑過來彙報壞消息。

沈嘉良聽聞,抓着她問道,“現在如何?現在如何?”

瞧着鬍子拉碴的男子頹敗的模樣,徐嬈很是心疼,忍了忍咽下原有刺激的說辭,改口道,“喝下太醫的方子,已經無大礙了。相爺,您可要保重身子啊。”

她反手握住傾慕的男子。

哪知丞相大出一口氣,大動作的抽出雙手,抱住腦袋,很是難受道,“知道了,你退到一邊去吧。”

徐嬈反抓男子的手,被涼到一般,她瞅着自己的手很不是滋味。

女子瞅向男子的眼神,充滿了戀戀不捨。

可那又怎樣?!

沈晶晶還沒入殮,丞相夫人還健在,不光健在,且還懷了兩個孩子

前路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

要想迎來期待已久的光明,她必須越挫越勇,將通往丞相夫人目標前的障礙一個一個的摘除掉。

他日,定會有勝利的一天,屆時她就是相府夫人了。

潛意識告訴她,那一天不會太遠,快了。

她仿似看到丞相夫人的一品誥命服在沖自己招手。

徐嬈轉身,緩緩退去,忙碌的人群沒有留意到如此其貌不揚的姑娘早已拿捏出了當家主母的架勢。

太醫聚在後廳,“不外乎院首發話,確實是藥石無復。”

“嗯嗯”其他幾個人也跟着附和。

狀元郎靜悄悄的從太醫所在房間的左門進入,聽了一會兒他們的談話,不動聲色的又從左門出去。

外面陽光明媚,屋內卻是死氣沉沉。

冠面如玉的男子玉樹臨風的站在玲瓏閣外的游廊上,想不明白,“難道昨日她不是裝的,是真的虛弱。莫非這世界上真的有鬼,而且鬼要取她的性命?!”

回憶昨晚種種,李明朗面色深沉,思緒有些雜亂。

“找你半天,想不到你竟然在這裡欣賞風景。”七皇子不知道何時已經站在身後,自後方拍着他的肩膀,調侃道。

李明朗回望,男子談笑風生,面上絲毫沒有悲情之色。

就算再不喜沈晶晶,可沈家郡主畢竟是他的左側妃,屬於他的內人啊,他怎麼可以。

心下嘀咕,面上卻無恙道,“七皇子,您來了。”

冠面如玉的男子微微彎腰,算作行禮道,“不知找微臣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