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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蓮雙目緊閉面色煞白的倒在地上,一臉不解的二少爺蘇竣正蹲在她的身側,而在她的指尖之下,正靜靜躺着一張淺黃色的信紙。

此時若有人細看,便能看見那信上幾個血紅的大字:傷我身者,我必傷之。害我命者,我必殺之!

“來人吶,夫人昏倒了!”不知哪個丫鬟尖聲喊了一句,滿屋子的丫鬟僕從頓時亂成了一團。這樣的場面在過去的芙蕖堂是見不到的,只是近些日子這些人都被玄牧大師的那段言語鬧得人心惶惶,許蓮昏倒這件事更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玄牧的那句‘若是有心思不正、行過有違道德倫常的惡毒之事的人住在此處,恐有大禍降臨’,如今可算是應驗了?畢竟夫人這段時日異於尋常的表現眾人都看在眼裡,而在場的幾人中,又有幾人是從來不曾做過任何虧心事的人呢?

蔣媽媽甚至還沒來得及跨過那道門檻,便被某個慌慌張張的丫鬟不慎撞倒在地,一時間又引來了一陣此起彼伏的尖叫。

與芙蕖堂的慌亂無序不同,此時的清風居卻是分外安靜。

前院的錦帶花叢旁,正有一個身着雪青紗裙的女子半蹲在地上,手中握了一把精緻小巧的銀剪子。

‘吧嗒’,一朵淺粉的錦帶花應聲落地,隨着銀色剪子連續的動作,原本還算空曠的地面上頓時多了不少或殘缺或枯萎的花朵。

“小姐,芙蕖堂里的那位,真的會如您說的那般,被嚇得再也不敢做惡事了嗎?”翠蘿的語氣隱有幾分擔憂,這些話她早就想問一問自家小姐,可卻一直找不着合適的時機。

“那是自然的了,你還信不過咱家小姐嗎?小姐這麼聰明,一下就把那個女人嚇得不輕了,我可是聽說,這幾日她連芙蕖堂的院門都沒怎麼出過了呢。”紅萼急急插嘴,面頰上染了兩抹晚霞般的薄紅。

小姐很聰明,不僅聰明人也極好。這一點紅萼是不容人反駁的,她也是打心眼裡以小姐為傲。

蘇七將銀剪子放入一旁的木質托盤中,方才緩緩站直了身子。這幾日她日日忙着籌謀部署着如何對付許蓮,腦子都覺得有些暈乎了,好在院里的錦帶花適時地開了不少,藉著空當修剪修剪花枝,也不失為一种放松的好法子。

“結果如何,咱們就靜心等着便好了。”橫豎,結局已是不可逆轉的。

命翠蘿親自派人跑了數躺才與金明寺的玄牧等人談妥,爾後便是着人買通一人裝成乞丐來蘇府門口說出那句蘇七早就吩咐好的話語,又刻意的煽動蘇府的下人們傳播‘芙蕖堂是凶煞之地’的謠言,最後便是讓紅萼將早就備好的信件刻意掉落在蘇竣眼前,誘他撿起……

這一切的安排不過花了短短數日,卻花去了蘇七不少銀錢,雖然蘇家的確是不缺銀子,可蘇七所擁有的,也不過蘇家每月一發的月例銀子以及蘇青淵和蘇老夫人贈的一些可以用來抵銀錢的貴重之物。

為了這次的計劃,蘇七幾乎花光了自己手頭所有能用的銀子,甚至還讓翠蘿當了一些值錢的物件。

幾人就在院子里站着,一個相貌普通的小丫鬟忽然便進入了幾人的視線之內,她腳下的步子極快,轉眼間便已氣喘吁吁跑到了幾人的面前。

“小姐,夫人她,她,昏倒了。”青欒氣未喘順,便已着急忙慌的開了口。

青欒也是清風居眾多丫鬟中的一個,相貌普通人卻很機靈,蘇七也是念着她相貌的平淡無奇方才時常派她去打聽消息。

“昏倒了?”蘇七微眯着眼望着芙蕖堂的方向,被掩了大半的眸子里眸光複雜,“母親若是病了,我這個做女兒的必然是要去侍疾的,翠蘿,去多備些補品,稍後我們便去芙蕖堂探望母親。”

紅萼剛想開口說些什麼,便又聽蘇七道:“紅萼和青欒你們就好好待在院子里,這段時日為了我忙裡忙外,習字念書的事落下了不少,如今也是時候補上了。”

紅萼原本舒展的眉眼頓時皺成了一團,小姐什麼都好,唯獨有一點她是不滿意的,那便是小姐居然下了吩咐要讓清風居里的每個丫鬟都認書習字!比起面對那些枯燥乏味的文章字句,她倒寧願日日在外奔波或是做些粗活!紅萼轉頭看了一眼青欒,發現她面上的神情也同自己差不離。

“你似乎有話想問我,比如為什麼我會知道名氣極盛的玄牧大師是個‘生意人’,又為什麼知道許蓮相信鬼神之說……”待到入了裡屋,屋裡只剩下蘇七和翠蘿二人時,蘇七忽然開口道。

被說中心思的翠蘿面上有詫異的神情一閃而過,但很快又恢復了平常的模樣,“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小姐。”

這次小姐設計對付許蓮的事,一開始翠蘿是不大看好的。雖說她對許蓮不算太了解,可單那人有個縣令的爹便已可令人對她忌憚幾分了,更何況小姐想的計劃竟然只是嚇一嚇許蓮,這事若辦成了對許蓮也沒有太多影響,反而若是辦砸了極有可能招來許蓮的報復,甚至是許蓮娘家的報復。

而且小姐一開始就讓她帶了一筆數額巨大的銀子前往金明寺找玄牧大師,還是要跟玄牧大師談如何編造一段假話。出家人不打誑語這個道理翠蘿是知道的,更別說那人還是傳聞中的佛學天才玄牧大師。可她萬萬沒想到,一開始言辭拒絕她的玄牧大師,竟然在見到她身上帶着的一大筆銀錢、以及聽到她願助他提升名氣的條件後,便同意了這件聽起來十分荒謬的事情!

還有太多事情是翠蘿想不明白,她最想不明白的便是大小姐這個人,這個明明只有八歲年紀,卻一點也不像個尚未及笄的女孩的大小姐。

“翠蘿愚鈍,有許多事情都想不明白,可是翠蘿只明白一件事,便是小姐是真心待翠蘿好,翠蘿已將小姐奉為主人,翠蘿願意――”

“好了,你的心意我早都明白了,還有紅萼那丫頭,你們待我的好,我也都看在心裡。今日之所以問你,其實只是為了讓你多一分安心,你的心思向來剔透,我怕你思慮太多反而累着自己的腦子。你只需明白,有些事情我雖未說,可卻並不是因為我不拿你當自己人看待,而是因為有不能說的理由。”蘇七輕笑着打斷了翠蘿的話,這些話她都聽了好多遍了,翠蘿的心意她也是看得極透徹了的。

蘇七倒不是沒動過心思將自己重生的事情告訴翠蘿紅萼,畢竟一同經歷了許多事情,她對這兩個丫頭是打心眼裡喜歡,也是十分信任的。可一想到過去的蘇芳鳶,這個想法便永遠只能是一個想法了。

人心之間,到底還是隔了一層肚皮。她實在不敢拿自己的命運去賭這一分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