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天山巔，此刻四大象限齊聚。

就算是震元神主與天磨神主兩位神榜巨頭，也感到了一股難言的壓迫感，即便象限的氣息不可查覺，但對於已經蛻變出一縷超脫意識的震元神主而言，就像是四輪天陽墜落在山巔，煌煌烈烈，光耀諸天。

不用說初入天界的明輪、亂空、暮雨三位大帝，此刻唯有強烈的窒息感，超脫意識高懸在上，於他們而言，彷彿九天之上的巨龍，在俯瞰塵埃里的蜉蝣，僅是目光落下，就幾乎點燃他們不滅的精神世界。

太壓抑了！

但無論是劍九、白無垢，明雨瓏，或是獸袍青年，都沒有挪開目光，更未遠離，可能是這個紀元年輕一輩最絕巔的四大強者齊聚，他們不想錯過這種摹刻神形道韻的機會，哪怕無法摹刻，經歷過象限威儀的洗禮，對於他們元神道心的打磨，同樣是一場難得的淬瀝。

天磨神主忍不住深吸一口氣，因為除了青衣少年看不出來外，其他三位皆是出自人族，這可是象限領域，號稱神王之姿，放眼天外天，無論是四大神界還是剛剛重返天外天的龍族，可是一個都沒有，這種氣象，放到而今風雨飄搖的天庭，已經不只是振奮人心四個字所能形容的。

至於迴光返照……天磨神主心中冷笑，上朔至遠古，那位三十七代天帝在世時，天庭最鼎盛的歲月，也沒有三大象限並世過，若這也算是迴光返照，那返得委實有些過頭了。

震元神主也回過神來，與天磨神主相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眼中，捕捉到了升騰而起的灼烈戰火，誰說天庭註定了在這紀元墜落，誰說老神王道傷難愈，壽元無多，又是誰說，絕地天通的因果，皆要算在人族頭上，又是誰大言不慚，要在這個紀元，攜古今諸神與天庭清算一切。

來看看這戰天山巔的氣象，神榜巨頭也要膽寒！

三大象限，在未來，就是三大唯一真神，乃至……三大神王！

即便象限領域只是象徵著神王之姿，但未來誰又能夠預知，神王種子已經種下，痴心妄想又何妨？

有黑霧自諸世之外而來，有腳步聲臨近了？

得到蘇乞年傳音的第一時間，青衣少年就發毛了，蘇乞年眼中浮現詫異之色，老神王沒有說錯，他居然知道時空天塹與腐朽生靈的存在。

“你們該不會是想要去阻截他們吧？”青衣少年傳音道，語氣有些急促，“就憑我們四個象限？”

“還有五大神王。”蘇乞年道。

“你對他們的恐怖一無所知。”青衣少年語氣罕見地沉凝如水，“聽我一句勸，不要去。”

就算得知了五大神王也要親往，青衣少年依然沒有半分看好，在蘇乞年看來，他恐怕比他預料中的，知道得還要多。

“你映照的時空，到底看到了什麼？”蘇乞年沉吟道。

青衣少年沉默很久，方才傳音道：“腐朽、破敗、冷寂、一切都在凋零，道海乾涸，不落的天陽熄滅了，我聽到諸神在哀嚎，看到黑霧籠罩，直至吞沒整個諸天……”

這就有些瘮人了，同為象限，青衣少年的傳音瞞得過其他人，卻瞞不過石空與未來身。

“你唬誰呢？師傅說過，諸天永存。”石空反駁道。

青衣少年一怔，不禁看向蘇乞年，那意思分明是說，這二愣子哪兒來的，這也能躋身象限領域？

“既然腐朽了，就讓他們永寂。”未來身平靜道。

青衣少年知曉未來身的存在，此刻不禁無言了，這是都瘋了，為什麼一定要拖着他，有些東西，並非是靠一腔血勇就可以的，就像時空天塹，又何嘗不是一方時空囚牢，歷代道祖駐守其上，真正超脫於外者幾人？

就算超脫於外，茫茫時空長河上，多少恐怖的存在，不是時空天塹內的支流，即便湍急也有限，那是真正的時空主藤，時空潮汐中，再偉岸的文明與傳承，也如浪花生滅，稍縱即逝。

而這一切，都只在蘇乞年四人的超脫思感交織下生髮，時光的流逝幾可忽略不計。

不能再看守時光神座完成最後的蛻變，石空直接移交給了震元神主，他收起大衍王爐，背起大衍王錘，三人夾着青衣少年，就遠去至半截天柱上。

明光竹林前，時光神座的絢爛與瑰麗，此刻都無法吸引眾人的矚目，雖然蘇乞年始終什麼都沒有說，但他們還是能夠看出來，此行之兇險，竟需齊聚四大象限之力。

大師兄洛生立在竹林一角，看眼前的一切，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這個大師兄，竟再難生出半分助力，他感嘆於蘇乞年的蛻變與精進之速，也明白這位小師弟已經成了一位令神王也要側目的年輕象限，更重要的是，身為一方族群的上位者，他懂得了背負與隱忍，明白了孤獨的意義。

登上半截天柱，青衣少年罵罵咧咧，真是活見鬼了，他是中邪了，明知道沒有好事，居然還上趕着跑來了，他嚴重懷疑，他的成仙劫應在這裡，關鍵是，是他請的護道人，在拉他入劫。

不過，在見到紫微宮前立着的老神王后，他瞬間安靜下來，對於老神王，他還是有些發憷的，不只是老神王高深莫測的道行，更是因為，這是人族三十八代天帝，一個族群的掌舵者，絕對沒有心慈手軟之輩，諸神國度內，被清空的神墓就是前車之鑒。

“怎麼，我讓請你來的，幾年不見，就請不動了。”老神王一身青袍，負手而立，澹澹道。

“看您說的，就算是四大神界，只要您開口，相伴到永久。”青衣少年鄭重道，胸脯拍得砰砰響。

“要是下地獄呢？”老神王嘴角泛起一抹玩味之色。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青衣少年神色莊重，一臉肅容。

“有佛性，白帝一脈願意為你剃度，仙佛同修如何？”

突兀的，一道懶洋洋的聲音響起，紫微宮角落裡，不知何時走出了一名小和尚，一身月白僧衣，看上去年歲不大，樣貌清秀，乍一看去，還以為是白無垢，但無論是青衣少年，還是蘇乞年三人，皆眸光一凝，超脫意識交織下，他們相信就算是諸神，也很難逃過他們的感知，沒想到直到這個小和尚開口，他們方才覺察其存在。

更重要的是，從這個小和尚身上，他們隱約感受到了“同類”的氣韻。

小和尚沒有賣關子，微笑道：“認識一下，天庭五帝傳承，第三十八代白帝，白無釋。”

當世白帝！

蘇乞年念動，難怪跟白無垢這麼像，原來是他老子，身為九大人神之一，之所以令他們感受到“同類”的氣息，要麼這位道行高深，蛻變出了超脫意識，打開了通往神王領域的界關，要麼就只有一種可能。

“唯一真神！”

蘇乞年眼中神芒閃爍，天庭九大人神中，真正的唯一真神並非是四帝之外五大人神中的那位，而是這位當世白帝，一位曾經的……年輕象限！

“不錯，的確是我。”這位當世白帝直接承認了，他打量蘇乞年一眼，倏爾笑着搖頭道，“我那小兒子算是廢了，熬過這一次，過個一萬年再生，這要是跟你同一個紀元，我那象限界碑上，怕也要多一個坑。”

與想象中的神威如獄不同，當世白帝看上去很洒脫，姿態不羈，但蘇乞年還是不禁替白無垢惋惜，他恐怕不知道，按照後世流行的說法，他爹已經打算放棄他，準備練小號了。

繼而，白無釋又看向青衣少年，令其翻起的白眼立即斂去，這位當世白帝失笑道：“你這無恥的樣子，的確有黑帝一脈的遺風。”

青衣少年頓時肅容道：“五帝記憶回歸了？”

白無釋輕輕搖頭，道：“只是天帝有所察覺，失落的黑帝傳承，多半應在你身上，我很好奇，成仙后的你，到底是怎樣的一種生命進化。”

眼中浮現出不加掩飾的失望之色，青衣少年隨即無奈道：“我還是不看好此行諸世之外。”

這已經超出了此方諸天的鬥爭，涉及了茫茫時空主幹上臭名昭着的破滅種族，腐朽生靈，就算不是時空天塹失守，能夠繞道開闢蟲洞而至，這樣的對手，根本不用想，一定有無限恐怖。

“時空與命運，從來都超脫於諸天之上，你所映照的，未必是真相，”老神王語氣有些悠遠，頓了頓，“這最後一道界關塌了，這世間所有的羈絆與惦念，也將煙消雲散。”

青衣少年沉默了，他何嘗想看到枯寂破敗的天地，無論是後世還是此方時空，這同樣是他的諸天家鄉。

“女良的，干！”青衣少年發狠，真到最後孑然一身，成仙了又有什麼意義。

“走吧。”

老神王頷首道，同時告知蘇乞年四人，這也將是一場鑒真盛會，他們會見到，這天界諸神中，唯一真神里雪藏的真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