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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長義停駐了五天之後,御駕起程去了永畿,但走的只有皇上,謝寧同兩個孩子留在了長義。

皇上是不放心將謝寧一個人留下的,但謝寧現在這種情形最好是靜養,如果帶同她一起上路,然後再折返回來,一路上她折騰不起。所以皇上自己去永畿,然後經陵州,一共也就是七八天時間。然後御駕就原路返回,到長義時再同謝寧和玉瑤公主她們會合,一同返京。

目前看來這是最好的辦法,只是皇上事先想的好好的,見了謝寧之後,分別的話就說不出來了。

謝寧已經知道了。

她端着一小盤切好的桃子,同皇上一起分食。她一片,他一片。吃到最後盤子里只剩下一片了。

皇上把這最後一片喂到謝寧嘴裡頭。

“朕還得去一趟永畿,大概得幾日才能回來。等朕回來,咱們就一塊兒回京了。”

謝寧點點頭:“那臣妾在這兒等着皇上。皇上不用擔心我們,有這麼多護衛和禁軍,臣妾又沒什麼大病。”

謝寧這麼善解人意,皇上下頭安慰、解釋的話就都說不出來了。

可謝寧嘴上說的大方,心裡卻覺得象割破了個口子,酸的澀的苦的汁液洶湧的往外冒。

皇上攬着她坐着,感覺腰背處的衣裳被抻得緊。低頭一看,謝寧兩隻手都緊緊攥着他的衣襟不放,那架勢哪裡是讓他放心走的樣子?

這時候讓她一個人實在是……

皇上一句話到了嘴邊差點就說出來了,又咽了回去。

他想說,那咱們就一塊兒上路吧。

但是現在的情形是,謝寧這一胎不穩當,尤其這幾天。

皇上也想,那永畿就不去了,御駕直接回京。到京城一切都方便寬裕了,她也能夠放下心來好好將養。

但永畿的大堤是去年工部新換的一種堆造之法。今年雨水多,若是這堤壩真的比舊式填造之法好堅實有用,那麼以後造堤的法子就大都要改了。

謝寧頭埋在皇上頸邊,半天都沒吭聲。皇上怕她這樣壓着自己的臉呼氣不暢,想讓她換個姿勢靠着,她卻不肯。

“皇上……要平安回來。”

“朕一定早早回來。”

還沒有分開,就已經先嘗到了相思的苦澀。

第二天一早皇上動身時謝寧還沒醒,皇上動作特別輕,到了隔壁去洗漱穿衣,收拾停當之後又折回來看了她一眼,替她掖好了被角才走。

他不想驚醒她,還是讓她再多睡一會兒的好。

可皇上才出門,謝寧就睜開眼了。她拽着被角出了一會兒神。其實皇上起身的時候她就醒了。

可是聽皇上吩咐人動靜小些,別吵醒她,謝寧就順着他的意思,權當自己沒醒。

如果她醒着,兩人再說幾句話,那就更加難捨難離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對皇上的依戀變的這麼深。

兩人之間就象被無數絲線牽繫在一起,斬也斬不開的。

皇上走的那天,後半晌天下起雨來了。謝寧待在屋子裡頭也沒有事情做,玉瑤公主和甘熙雲兩人過來陪她解悶,還有二皇子也被抱了過來。

謝寧有幾天沒抱他了,二皇子也想往她跟前湊。可方尚宮哪裡敢讓他去蹭謝寧?玉瑤公主這年紀已經曉事了,知道謝寧現在不能碰,就只規規矩矩坐着說話。可二皇子還不懂事,他力氣大,又沒輕沒重的,萬一真把謝寧踢上一腳那還得了?

所以二皇子就被抱着在這屋裡待了一會兒,方尚宮很快讓人抱着他去游廊上看水池裡的鴛鴦和野鴨去了。

玉瑤公主找了一副骨牌出來,陪着謝寧消磨時間。

玩骨牌甘熙雲也會一點兒,就是同宮裡的玩法不一樣。她在伯父家中,鄄州流行的玩法叫八仙過海。京里的玩法叫滿堂金,還有一種玩法更複雜,那個連謝寧都不會。

反正只是打發辰光,即使出了錯兒大家也是哈哈一笑。

謝寧輸的最多,玉瑤公主則是大贏家。把謝寧和甘熙雲面前的銀豆子全贏了過去。

贏了一大把銀豆子的玉瑤公主心情極好,讓人回去取她的書來,對謝寧說:“我給娘娘念書聽吧?”

謝寧笑着點了點頭,讓青荷她們將小炕桌收拾乾淨。

不多時玉瑤公主的書送來了,她翻開來搖頭晃腦的念。

這只是一本很淺顯的識字書,前面幾篇玉瑤公主都已經學過。她聲音清脆,和着外面的雨聲,聽着讓人覺得十分悅耳。

謝寧卻聽着聽着就出神了。

剛才玩骨牌時也是一樣。

玉瑤公主雖然年紀還小不懂男女之情,可是她一看到謝娘娘那神情,就猜得到她在想什麼。

謝娘娘一定是在想父皇。

其實玉瑤公主也挺想他的。父皇走了,雖然她身邊伺候的人還都在,驛館內外最多的就是護衛和禁軍,她還是覺得心裡很不踏實。

父皇在的時候,哪怕一天都見不着他,可是這裡里外外上上下下的人都有主心骨,做事兒也都有勁頭兒。

可父皇一走,玉瑤公主總覺得說不上來哪兒不對,總之心裡發虛,沒有底。她過來陪着謝寧,一半因為謝寧現在靜養,實在是很悶人的一件事。還有一半原因玉瑤公主自己大概也不知道。

和謝娘娘在一起,她覺得還踏實一些。

雖然謝娘娘現在都不能下床,但是在長輩身邊,她就覺得安全。

玉瑤公主嘴上不說,可是遇刺、失火的事情,確實也把她嚇着了。

可玉瑤公主也懂事多了。

父皇有那麼多政務,連覺都睡的少。謝娘娘又不舒服,二皇子比她還小,更需要人照顧。

沒有人告訴她要乖順懂事,但玉瑤公主自己就懂事了,她一聲不響,不吵不鬧也沒有找人撒嬌。

所以人們常說,不經風雨的花草是長不好的。

謝寧在想,皇上走到哪裡了?御舟被燒,現在換的船肯定沒有御舟那麼舒服方便,再加上又要趕行程,路上吃食也得將就。

再加上今天又下雨。

這會兒的天氣白日里一天比一天暖和,可晚上卻還冷得很呢。

謝寧怎麼想都不放心。

方尚宮早就看出來了。

剛出了這樣的事,主子剛診出身孕來,偏偏這會兒和皇上分開,主子心裡能踏實才怪。

方尚宮藉著端茶的機會,勸了謝寧幾句。

“主子不用太掛心了,憂能傷身,您這會兒就應該好吃好睡什麼也不想才對。”

謝寧知道瞞不過她,接過水也沒有說話。

“主子只管放心,白洪齊可能幹着呢,準保把皇上從頭到尾伺候的妥妥貼貼的。過個兩天皇上就回來了,到時候主子睜大眼挑毛病,要是看皇上哪怕掉了一兩肉,咱們就讓皇上賞白洪齊板子。”

謝寧笑了笑。

方尚宮也知道這個勸不過來,該擔心的還是會擔心。

其實方尚宮更擔心旁的。

從長義再往南去,那可是有名的富貴繁華地,溫柔紅塵鄉。皇上難得出巡,當地官員為了奉迎討好,那還不使出渾身解數?主子又沒有跟着同去,皇上身邊正空着,那些人要是不抓住這個機會那才奇怪了。

到時候皇上回來,若是身邊再添那麼一兩個人……那才要命呢。

這話方尚宮在謝寧面前可沒有提。

她只是自己琢磨。

皇上應該不是那樣的人。

方尚宮覺得皇上不會做這樣的事情。不說貴妃現在身子不適,還是為了給皇上誕育子嗣才受苦受罪的。哪怕沒有這事,皇上對女色上頭也從來都很淡。

先帝在女色上頭太不挑了,皇上在兒時,在少年時都沒少撞見先帝行事荒淫的場面。也許他是因此惡煩這些事,從登基後除了三年一回的例選,宮裡就沒進過什麼人。而且這三年一回的例選每次也就那麼幾個人。想想過年時豐慶殿里還沒坐滿一半的正殿,那麼稀稀落落的那麼幾位妃嬪,就知道皇上在這件事上頭的態度了。

再說皇上行程這麼趕,忙正事都來不及,哪有風花雪月的閑功夫啊。

甘熙雲這兩天已經開始跟着郭尚宮學規矩了。在宮裡頭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要合著規矩。就一個站,裡面就大有講究。坐,那學問也大了去了。喝茶、走路,行禮,問安……

不說甘熙雲聽的目瞪口呆,就是在一旁的玉瑤公主也是大感新奇。

原來那些宮女、太監們他幾乎如出一轍的舉止動作全都是一個師傅教出來的啊。

到甘熙雲這裡,她學的規矩還已經輕鬆多了呢。畢竟她是官家小姐身份,做的是伴讀的差事並不是進宮當宮女的。可是有句話,不用郭尚宮說,甘熙雲自己也明白。

伴讀這身份說好聽了是客,但是直白的說,也就是伺候公主的人。端茶研墨照顧人的這些活兒未必會讓她做,但她卻不能不學。

一下子要學這麼多東西當然不是件輕鬆的事,可甘熙雲咬緊了牙,一聲苦也沒叫,爭取把東西全學會,全記牢。單這樣還不行,還得把這些刻進腦子裡,絕不能一時馬虎就鬆懈下來,那可是會闖出大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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