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爐花鼎盛的暖軒內,栽植在碩大缸盆里的臘梅綻放,似是為了歡應太妃的興緻盎然,枝瓣搖曳煞是濃艷。

“小樊,本太妃真是服了你,學問好,戲唱得頂尖,連醫術也恁樣的獨到,你這個人兒,還要不要別人活了?”在丫鬟服侍下,手捧暖爐、裹着貂皮褙子的葉迦氏品嘗着黑玉葡萄,不時與坐在右手的人歡聲笑語。病痛得除,容光照人,如何不喜?

“太妃過獎。草民只是對經絡稍有偏通,當真遇上疑難雜症,也只會束手無策。”

“本太妃沒過獎,是你過謙。那些個大夫自稱名醫,賺了一堆銀子,病卻治得不上不下,幸好太妃還有小樊。爽落,把我給小樊準備的東西拿上來。”

爽落捧上了一件錦緞披風,嘩地抖落開來,登時波彩流動,光艷四溢,紫色的緞面配之頸領處一圈雪色狐毛,彰顯貴氣。“眼看着天氣越來越冷,太妃看樊先生穿得單薄,命奴婢為裁了這件東西,樊先生莫要嫌棄奴婢的針線粗陋才是。.棉花糖”

葉迦氏眉開眼笑,“爽落的針線活兒可是這府里丫頭們中拔了尖兒的,本太妃的不少衣賞都是經她這雙巧手,不輸宮裡那些御用裁縫。”

爽落大大方方接受了這個讚美,道:“樊先生試試,有哪裡不合適,奴婢也好看着修改。”

盛情難卻,樊隱岳謝過,自爽落手裡接來披風繫上,不管長短,還是肥瘦,都恰到好處。

葉迦氏忍不住嘖嘆道:“這件衣裳和小樊真是絕配。好似小樊天生合該穿這樣的衣裳似的,配得很,配得很。”

“謝太妃賞賜。”

“這是你該得到的。”葉迦氏笑意吟吟,“不過,你當真要謝太妃,太妃也不攔,太妃這耳朵又有日子沒得飽了,小樊可有法子罷?”

樊隱岳意會,“草民為太妃唱一段《浣紗記》如何?”

葉迦氏眸光閃亮,“小樊要唱范蠡么?”

“之前都是小生,今兒個為太妃唱一回西施。”

“小樊要唱旦角?那敢情好!快來,快來,太妃我迫不及待了呢。”

樊隱岳斂氣,甩袖,玉面收整,櫻口淺張,“苧蘿山下。村舍多瀟洒。問鶯花肯嫌孤寡。一段嬌羞。春風無那。趁晴明溪邊浣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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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軒前,楚遠漠長身佇立。

樊隱岳是個伶人,他早已曉得,但他沒有想到,她會是這樣一個伶人。

曼妙揮指,眄閃秋波,款擺柳腰,纖纖細步……自幼精讀漢史,悉知漢家女子美人中,有步步蓮花,有回眸百媚,有艷若桃李……但,那些美人沒有從紙中走出,沒有這般活色生香的招搖……

“何方國士。貌堂堂風流俊姿。謝伊家不棄寒微。卻敎人惹下相思。勸君不必贈明珠。猶喜相逢未嫁時……”

“好,好!”一曲落,太妃興奮異常,“小樊,你這個西施當真是演活了,這若是扮上了相,配上了行頭,該是怎樣一番銷魂模樣兒?好,好呢!”

西施?她唱得是那個將一國之君迷得神魂顛倒直至有覆國之禍的絕代佳人?楚遠漠濃眉挑,唇勾笑。

或許,對這位樊先生,他該更有興趣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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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圍。

沒格族的冬圍習俗形成於游牧時期。彼時,乃求生之道——立冬之前,大量收捕獵物,腌制儲藏,以捱度草木枯零大雪封蓋後的漫漫長寒。

如今雖已建成羲國幾十載,百業興隆,但起源於沒格祖先的各項習俗猶留存下來,遵行不悖。展至今,倒成了各部落的比武盛會。每立冬之日,精騎善射的勇士,在各自家主帶領下,奉擁到羲國汗王麾下,共襄盛舉。

“先生,父王讓博兒來參加冬圍了呢。這是不是說父王已經認為博兒長大了,已經是一個沒格勇士了?”

樊隱岳未答,護衛在小主子身後的侍衛道:“小王爺,若您當真長大成了一名沒格勇士,就不會再與奴才共騎一匹馬。”

“……華丹,我決定討厭你!”楚博嘴兒一噘,腦瓜一撇,不高興了。

樊隱岳垂眸未語。

她不明白。

兩日前,她在書房授業,楚遠漠推門而入,向其子言冬圍之事。楚博欣喜若狂,她佇旁靜默無聲,豈料楚遠漠說了一句“樊先生也去罷,見識一下我羲國勇士無堅不摧無利不毀的豪邁氣概”,其後,不待她回應,人已走了。

於是,當王府諸人動身上路時,她出現在了冬圍隊伍中。

她不解楚遠漠此舉何謂。

那日,烏達開將她列入懷疑名單,楚遠漠未置一辭。以此人城府之深,如果當真生疑,必定不會宣之於口,但他也不像一個有耐心長久周旋的人。窺敵之弱,一擊斃命,應是他喜歡的方式罷。那麼,叫她來參加這次圍獵,是想尋機誘她露出馬腳,致於死地么?

若只是尋常疑慮,位高權重的南院大王當然不屑浪費這等工夫。而若疑她是當夜刺客,一個能從他手下安然逃脫的高手,興許當真可以引起這位頭頂“沒格族之光”的勇士的些許爭強鬥狠之心。

這一路,她須小心了。